大阏氏出事，事关重大，指不好一种相干人等都讨不了好处……
当即便收了慌乱的心思，转而笑意盈盈地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今日侍候我的一个小侍女，不知吃坏了什么东西，正闹腾着呢。想问问您这儿是否有些可以催吐的药来，吐个干净倒也没事了。”
医者父母心，闻言有些动容：“催吐的药倒是有……可……要不还是让老夫前去给那侍女看看？这用药可不能太随意了，若是不对症，这上吐又下泻的，可是当真会虚脱半条命的！”
库可纳明心下一跳，忙摆手道：“不碍事不碍事的，这丫头自幼与我一同长大，平素身子也好着呢，活蹦乱跳的，只是今早蔫了，岂敢劳烦先生多走一圈？寻点药来食想来可以了。”
那医者似还是有些为难一般：“老夫多走一圈倒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毕竟人命关天，不可轻忽草率。催吐药剂乃虎狼之药，其之猛烈不是一般人轻易能受的，还是待老夫去看看那病源，若真是吃坏了肚子，难保不会有旁人也一并食了，总也得防范着些。”
库可纳明面色有些发僵，强道：“不必了吧。呵……不瞒先生说，今儿个是本公主贪玩儿，硬逼着她吃下毒草，原是夸下海口，道是定能为其解毒。如今先生这一去，倒显得本公主无能起来。”
“胡闹！”医者闻言，气得吹胡子瞪眼，“你……你……你怎么能……”
他本想怪责库可纳明小小年纪竟然视人命为草芥，可听着她端出公主的架子，却又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堪堪收住。
库可纳明自满八足岁起，一边跟着母亲及一众女眷学习操持内务，另一头，便是跟随他学习医术，也算是他的半个入室弟子。大宛地处西凉野地，恶劣的自然环境使得族人们对医者的需求愈发地大，日常放牧中，常有受了牛马踢伤或是在野地遭蛇咬之类的意外发生，因而，基本上大宛有些身份的孩子自幼都被家长送去医者这头学些简单的医术，将来便是遇上什么突发状况，倒也可以及时自救，这也是为何当日影弦被马踢断手臂后，库可纳明能迅速帮她包扎的原因。
若是单从天资而论，库可纳明这位排行第七的公主，无论是聪颖程度或是努力程度皆是众学生中上上乘，只是……
医者不免摇了摇头，在心中微微叹息……这样的孩子，竟也会以人命打赌，与下人侍女们开这等危险的赌局么？倘若真救不回来……岂不是？
不过叹息归叹息，他还是抓起了案头上一个药瓶，无奈地递了过去：“如若毒性不深，小心服个一粒便可……虎狼之药不可多服。公主大了，老夫也管不了你许多，只求公主好自为之……”
殷殷劝勉仍未宣之于口，库可纳明早已一把抢过他手中药瓶，丢下一句“多谢”便翻身上马，借了戮雪如电一般的飞速，早已一溜烟不见了踪影，只剩医者一人呆呆愣在当场，无奈地叹了又叹。
第二十五章 看朱成碧，憔悴谁怜
“姐姐，你还好么？”影弦睁开眼，恍惚中正对上库可纳明急切的神情，“你怎么这般傻？今日若非阿爸遣我前来寻你，只怕你便要……”
听得库可纳明提及穹烈，影弦心中又是一噎。无力地转了转空洞的眸子，她自是明白穹烈为何急着要找她。严格说来，昨夜之事也怨不得他，毕竟，这原就是她的本分……只是……
影弦仿佛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始不安地骚动起来：“帕子……我的帕子呢？”她一把扯住库可纳明的袖子，力气大得有些骇人，“明儿，帮帮我，帮我把帕子找回来好么？”
库可纳明被她吓了一跳，一时间也有些语无伦次：“可我没见过什么帕子……不然你说说，什么样儿的？我去与你寻来？”
影弦点点头，神情恍惚：“一方白色绢帕，上面提着诗儿的，我曾教过你……《上邪》，还记得吧？‘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记得记得，我这就去。”库可纳明不敢怠慢，急急将影弦安顿妥帖，返身回了影弦的大帐。
好在绢帕虽被烈风吹走，却并未飞出大帐，库可纳明很快便在角落中发现了那一方脏兮兮的帕子。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抖了抖帕子上的尘土，库可纳明怔怔地望着这几句诗词，微微有些失神。方才急促之下，来不及多想，如今细细将此诗句品味过来，却又隐隐觉得有些古怪。
她本就较之同龄人早熟，何况又跟影弦学了三年汉学，对这首诗句自是无比熟稔。诗句上的题字俊逸狂放，与影弦素来温婉内敛的蝇头小楷有很大出入，明明是委婉旖旎的诗句，却硬生生被提写出一股子浪荡洒脱的意味，不像是缠绵，反倒更像挑衅。
“姐姐。”
怀揣着满腹狐疑，库可纳明回了影弦身边。许是被野风吹了片刻，影弦似乎缓缓回过神来。
“你瞧，是不是这一方帕子？”
影弦接过帕子，双手有些枯槁。库可纳明忽然回忆起自己三年前初见影弦时的样子，那时的她娇嫩美丽，宛如温室里娇生惯养的花儿，浑身说不出的金贵，哪里如同现在这般形容枯索……大漠的风沙终究还是让她失了颜色。不知为何，这样的影弦，让她忍不住想起自己的阿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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