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抬眼看我,我的心里,一阵惶然。见到他,就会感到惶然,这是件多可恶的事!
我挤出笑容,冲他点点头,向包厢走去。他随即合上电话,跟在我身后说:“慢一点,已经等你这么久了,不在乎这两分钟。”这话说得,真是温柔。我不由得侧头笑了笑。
两人一起走进包厢
高展旗大叫:“小姐,你终于来了!”然后冲着服务员招招手:“赶快上菜。”
我的位置在高展旗旁边,与林启正之间隔了个郑主任,略感安心。
有了高展旗,饭桌上就不愁没话题,他从办案的曲折经历chuī到与哈尔滨姑娘的一见钟qíng,其间,间或以林启正为目标,大家轮番敬酒。我一直没有端杯,一个是本就不胜酒力,二个是只希望做个隐身人。
但郑主任突然间发现了我的存在:“哎?!小邹,你怎么不敬一下林总?”
“我不能喝,我今天赶得太急了,胃疼!”我乱编了个理由。
“那不行,别人不喝可以,和林总你无论如何要gān一杯,不是说你们关系很好嘛?”
“哦?谁说的我们关系很好?”林启正在旁边突然cha话。
“大家都这么说啊!来来来,我们所里的大美女,敬林总一杯!”郑主任把酒杯塞在我手里。
我望向林启正,他笑意盎然,正等我发起邀请。
我站起来,隔着桌子向他举杯,郑主任在旁推我:“不能这么敬,要到林总身边去,才显得有诚意嘛!”
我只好又走到林启正的身边,他也站起了身,我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一碰,说:“谢谢林总对我们所的关照!”
“不用谢,应该的。”他程式化地回答。但他看我的眼神,竟有些灼热。
我举杯准备将酒灌下肚,高展旗突然起哄:“jiāo杯酒!jiāo杯酒!”我回脸瞪他,却又不敢喝斥。
而林启正似乎没有反感的表示。在座的这些人哪个不是人jīng,见林启正脸色未变,马上都跟着吆喝起来:“jiāo杯酒!jiāo杯酒!”
形势bī人,我知逃不过,只好满脸堆笑,将手臂向林启正挽过去,他也配合地与我挽在一起,两人一同将酒一饮而尽。男人与女人的酒宴,这一招百试不慡,次次能将气氛推向高cháo。果然,在座的人都报以热烈的掌声。
我回座坐下,做眩晕状说:“不行了,不行了,别再让我喝了。”
高展旗捅捅我:“你的手机刚才一直在响。”
我从包里掏出手机一看,是邹月打我的电话。
我走出包厢,回拨过去问何事。邹月答道:“姐,我今早出门走得急,把钥匙丢在家里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还在天一这边吃饭,你等等我。”
“那好,我在姐夫家等你。”
又是姐夫又是姐夫,屡教不改。
我返身回到包厢,听见高展旗对林启正说:“林总,我听欧阳部长讲,最近税务局查公司查得挺紧,让您有些不必要的困扰。其实我可以透露给您一个秘密……”他用手指指我:“邹雨律师与税务局稽查处处长左辉,关系可不是一般的好,只要邹雨出面,左辉一定言听计从。”
高展旗怎么莫名其妙地说这种话,我拍了他一下:“你别乱说!我和他关系哪里好了?”
林启正的表qíng似乎饶有兴味,他装做毫不知qíng地说:“税务稽查处那边确实有些麻烦,如果邹律师果真有这层关系,那是再好不过了。”
我赶忙澄清:“没有没有,我在税务那边没什么关系,高律师喝多了,瞎说!”
高展旗居然还不住口,嘻嘻哈哈地说:“邹律师,你也要给làng子一个回头的机会嘛!”
我忍不住喝斥他:“你少说两句!”见我脸色不对,高展旗这才住了口。
等到散席时,又是九点有余,郑主任坚持要买单,被林启正拦下。
“那下次,下次,林总一定要给个面子,让我们所里请您一次!”郑主任信誓旦旦。林启正微笑不语。
下得楼来,傅哥已经将林的车开到门口,林启正站在我旁边说:“我往城北走,有没有人需要搭车?”这里的人只有我住城北,我知道他什么意思。
忽然,停车坪那边传来邹月的声音:“姐!姐!”
我一看,邹月站在不远处,一台白色的本田在她的旁边,还有一个左辉!
我赶忙迎过去:“你怎么过来了?”
“我看你这么久还没回来,等不及了,正好没坐过姐夫的新车,所以出来兜兜风。”
我看了一眼左辉,他向我点点头。
邹月的表qíng突然骤变,我一扭头,林启正和高展旗都走了过来。
林启正首先和左辉打招呼:“左处长,我们又见面了。”
左辉也说了声:“你好!”两人煞有介事地握了握手。
林启正转头对邹月说:“小邹,在物流那边工作怎么样?”
邹月咬着嘴唇小声说:“挺好的。”
“那好,以后好好gān!”
高展旗在旁边打岔:“左辉,刚才还说到你,你就来了!”
“说我什么?”左辉问。
“说你好呗!”高展旗嬉皮笑脸。
林启正接着说:“以后还请左处长高抬贵手!”
左辉马上回答:“岂敢岂敢,应该是我们请林总多多关照!”
林启正与高展旗转身离开。我坐上左辉的车,车子拐上马路,后面有几台车快速地超过了我们,向夜色中飞驰而去,领头的正是那部黑色宝马。
他误会了吗?想必是有些误会了,事qíng怎么会这么巧呢?可是,误会了又有什么关系呢?也许误会了还更好一些。我心里胡思乱想。转头一看邹月,也是一脸若有所思。再一转眼,左辉正从后视镜里看着我,见我发现,马上将视线移开。——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事qíng都搅在一起了。
(二十四)
星期一的早晨,天气开始有些燠热,夏天终于来了。
我走进办公室,发现高展旗正坐在我的桌前。
“高律师,今天来得这么早,有什么好事?”我问。
他没有吱声,两手jiāo抱在胸前,颇有深意地看着我。
我坐下,拿出下午开庭的案卷,打开电脑,又站起来,泡了一杯茶,重又坐下,再一看高展旗,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你gān嘛,再看我就要收费了。”我说。
他探身过来,两肘撑在办公桌上,神秘地问我:“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什么时候?”我不解。
“你和林启正?”
“别瞎说!我和他有什么开始?”我否认,但一阵心虚。
“我昨天回去后,越想越不对头,你和林启正之间,一定有什么问题。包括很早以前,你向我打听他的qíng况,你那个二审改判的案件,有一张写着林字的纸条,加上那次他帮我救车时,要你坐他的车走,还有这次我们的法律顾问,得来的这么容易,想来想去,你和他之间,绝不像你自己说得那么简单。”高展旗开始追根溯源。
“不简单?那是怎么个复杂法,你倒是说说看?”我qiáng作镇定地回答。
“那我怎么知道啊?所以我很好奇啊!我还听说,上个星期,林启正来过我们所里,和你单独相处了很长时间,实话实说,你们在gān什么?”
“在讨论一个合同。”
“讨论合同要关门吗?”
“不关门?那些小姑娘在外面像看戏一样,根本没办法工作。”
“该不会就是一出戏吧?”
“高展旗,你如果真的这么有空,去gān点别的,扫扫厕所,倒倒垃圾桶,别在我这里说这么多废话!”我下起了逐客令。
“邹雨,我是一番好意。”高展旗突然语重心长地说:“有钱的男人都一样。你也不是没有经过风雨的小姑娘,应该明白什么是火坑,什么是陷阱,可别gān出什么傻事来。一个左辉还不够你受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谁准备gān傻事啊?”我有些生气了。
高展旗见我气恼,连忙解释道:“没有没有,我没说你gān傻事,我只是好意提醒你。我们都是男人,看得出男人的心思。林启正昨晚那么高兴,居然还和你喝了jiāo杯酒!”他把jiāo杯酒三个字说得格外重。
“昨天是谁在瞎起哄,今天又拿这个来当把柄!”我叫道。
“不敢不敢,我起哄是我不对,我这人喝了一点酒就喜欢闹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但是林启正他是什么人啊?致林公司的副总裁,在这里大小也算个人物,又不是哪个法院里的小法官小庭长,居然会玩这种游戏,昨晚回去的路上,欧阳都在说是从未见过!láng子野心,不得不防啊!我知道他是极品男人,怕你一时辩不清真假,到时候……是吧?”他yù言又止,仿佛真有什么事发生。
回想起昨晚的那一幕,我也有些感到难堪,被他戳着痛处,我只能用加倍的气恼来掩饰心虚。他见大势不妙,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向门口退去。临出门时,他又加了一句:“还有那个左辉,不是我不够哥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也得防着点!”
我追过去,跟在他身后,狠狠地把房门摔上。
回身坐在座位上,想起这段时间来的经历,我忽然惊觉,事态并不如我所想的那么简单,林启正于我,和我于林启正,在众目睽睽之下,也许已衍生出无数话题,承担了无数虚名,我尚茫茫然不自知。
我能说我自己是完全清白的吗?我何尝没有一点点虚荣和贪念,我何尝没有迷惑于他的财富和他英俊的外表,我何尝不是明知他的心意还时常出现在他的左右,我何尝不是企图维系着与他这点小小的秘密,希望成为他心中一个抹不去的影子?也许我们的每一个眼神jiāo会,每一次只言片语,都透露出这点不寻常,而我,还以为世人都是傻子!
想起以往种种,我顿感惊心动魄,游戏应该要结束了,我暗想。安安心心在致林挣钱?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我开始考虑跳槽的事qíng。
考虑才刚刚开始,房门被人敲响。“谁啊?”我估计又是高展旗,没好气地说。
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陌生的妇人站在我面前。“请问,你是邹雨律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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