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即挂断了电话。我完全能够想象,他在会议桌前,将电话摆回在桌上,然后正襟危坐、若无其事的样子。
此刻,我望着车玻璃上划下的雨痕,心qíng一时低落,不能怪他吧,当然不能怪他。但是当我发现我不是他最重视的那一部分的时候,我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感到失望。人的心,总是贪得无厌。
半个小时后,当我坐在法庭上,与对方jiāo换证据时,手机在桌上震动。他打过来了。
我没有接,仿佛想告诉他,我也有更重要的事qíng。
手机不停地震动,一个,两个,三个,终于停止。然后,有一条短信发了过来:“sorry,I’m very busy.I’ll call you later.”
他不会用手机发中文,我曾经为此遗憾,少了一个时尚的传qíng方式。但是现在看来,他绝不是可以坐在那里,带着笑抱着手机你来我往的人物。
晚上十点,他的电话又来了。
我还是接通了电话,毕竟已不是初恋的少女,即使有不满,也懂得要留个尺度。没有男人喜欢过于娇纵的女人。
“生气了?”他温柔地问。
“没有,电话调到震动档,放在包里没发现。”我撒谎。
“那为什么不打过来呢?”
“怕你不方便。”我淡淡地说。
“对不起,你打电话时,我正在听物流公司的赵总汇报工作。”
“没关系,我知道你很忙。”
“很高兴你打电话给我,你从来没打过,除了那时为了工作的事。”他终于说了这话。
我笑了一下,有些勉qiáng。
“对了,赵总说,邹月想辞职。问我该如何处理。”他说。
“想辞职?我没听她说啊。”我有些惊讶。
“你问问她,如果另有高就,我可以处理一下。”
“有熟人就是不一样。”我感叹道。“想当年,我找你说了多少好话。”
“你那样子,可不像来找我说好话的,倒像是来找我打架的。”他笑道。
“是吗?我很凶吗?”
“是啊,而且后来你在电梯里说左辉是你前夫,真把我吓到。”
“我是个诚实的人。”我有些尴尬。
“真嫉妒他,比我先遇见你。”他忽然说。
“会有区别吗?”
“当然,如果让我早几年认识你,我的安排会完全不同。”
我默然。这个话题,没有讨论的意义。
“案子进展如何,该回来了吧?”他很敏感,马上改变了话题。
“明天的飞机。”
“什么时候到?”
“下午四点。”
“哦……我可能没有空来接你,到时安排一台车过来。”
“不要!”我急急地推辞:“不用接!”
“有人接你吗?”
“没有,我又没什么行李,自己找个车就回来了。”
“邹雨,为什么你总是拒绝我的安排?”
“我自由惯了,不用别人照顾。”我答,但实际上,我内心所抗拒的,是这种安排背后的所代表的东西,他的权势,他的财富,那些,不是我应该享受的。而我,又怎能跟他说我真实的想法?
他仿佛有些无奈,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只是想讨好你,但是看来讨好你很难。”
“现在,你应该不需要讨好我了吧?”我有些暧昧地说。
“不。”他温柔地回答:“对你,我永远都在想该怎么讨好。”
我笑了,笑得甜到心里,原有的一丝怨气早已烟消云散。这个男人,高高在上,腰缠万贯,竟能俯下身来对我说出这等谦卑的话,不论是真是假,都已让我满足。
和他缠绵地说了再见以后,我挂记着邹月的事,打通家里的电话,没有接。我又打邹月的手机。
响了很久之后,邹月接通了电话:“姐,你回来啦?”她的声音听起来很亢奋,背景有音乐的声音。
“没有,明天才回来。这么晚了,你在哪里?”
“我在泡吧,姐夫带我来的,我还碰见了高哥和他女朋友。”
“你怎么跟他们搞在一起,快点回去。”我听得皱起了眉头。
“好,待会儿就回去。”
“听说你要辞职?搞什么名堂?”
“我这边笔试过关了,姐夫说帮我想办法过面试,所以我得辞职啊。”
“还没搞成的事,你到处去宣扬什么?万一进不去呢?”
“姐夫说没问题啊,姐,你怎么知道我要辞职?”
“我当然有办法。”我搪塞道,然后命令她:“你早点回去,11点到家,到时候我给家里打电话。”
“好,对了,姐,高哥的女朋友挺漂亮的,他还说你把他甩了,哈哈哈,你和他什么时候谈恋爱了?”
“别听他瞎说,你记得早点回去,别喝多了酒。”
“好好好!”邹月答应着挂断了电话。
我无奈地摇摇头,忽然有些担心高展旗酒过三巡后说出不该说的话,cao起电话想警告他,但再一思量,又放弃了这个打算。我能怎么说呢?我有什么立场呢?我不过是个被高展旗捉到的贼,无话可说,只能听天由命。
如果说在林启正那边,江心遥是个雷区,在我这边,邹月就是个定时炸弹,不知何时便会引爆。我能做的,只是祈祷这一天晚一点到来。
(四十)
我走出机场的出站口,看见了傅哥在人群中对我挥手。
我朝他走去,他也迎过来,接下我手上的行李。
“不好意思,辛苦你跑一趟。我说了不用接的。”我抱歉地说。
“林总的好意,你就领了吧。”他答。
我只能微笑。
坐上车后,傅哥拨通了林启正的电话,报告已接到我。随后将电话递到我手里。
“一路还好吗?”他在电话里问。
“还好。谢谢你。”我说。
“我们之间,好像谢谢说得太多了。”他答。
“那就不谢啰。”我马上转弯。
他笑,然后问:“晚上有时间见面吗?”
“我答应了邹月回去吃晚饭,我弟弟也要回家,吃完饭后再和你联系吧。”
“好的,再联系。”他挂断了电话。
这时,车子已飞驰在高速公路上,我把手机递还给傅哥。
傅哥带着笑对我说:“最近感觉怎么样?”
我竟羞红了脸,不好意思地说:“还好。”
“邹律师。”傅哥很郑重地说:“我要谢谢你。”
“为什么?”
“说实话,我跟着林总也有好多年了,从来没有见到他像现在这么高兴过,你真的是他的有缘人。”
“如果不是傅哥你说的那些话,我和他也不会有今天,也要感谢你啊。”我发自内心地说。
“虽然他们都是有钱人,但是过得其实很辛苦,不是事事都可以按自己的想法去做,所以,你要多体谅他,有时难免也会受点委屈。”傅哥认真地说。
“没关系,我知道他的难处。”
“唉……”傅哥突然叹口气:“林总的今天也是自己一步一步搏回来的,我记得他那时刚回国,进公司做事,也受了很多脸色,你知道,他妈已经不在了,没有人帮他说话,林董原来的大老婆和现在的老婆都是厉害角色,哪里容得下他,林启重更是不停地踩他。逢年过节他都是一个人,真可怜,有时过年我还把他带回家去吃年夜饭,不过幸好他挺过来了。”
听到他这话,我也陡生同qíng之心,“他爸爸难道不喜欢他吗?”我问。
“这么多儿子老婆,他怎么喜欢得过来啊?况且他有时候也夹在中间难做人。林总自己很努力,很有才华,现在也算是出头了。”
“他与江小姐的婚事也很重要吧?”我忍不住问。
“那当然,我记得他去年正式与江小姐谈朋友以后,林董对他的态度马上就变了,经常把他带在身边见客人,以前都是带着他哥哥。做生意的人,就是这么实际。儿子重要,生意更重要。有了江家的的支持,林家的事业肯定更发达,你要知道,江小姐是独生女,以后江家的一切都是她的。今年定了婚事后,马上又升了林总做副总裁,这也是做给江家看的嘛。”
听到傅哥的话,我只觉难过,在这场庞大的持久的家族生意里,我又算得了什么?
也许是看到我不悦的表qíng,傅哥马上说:“不过,我看林总和江小姐在一起,哪像两个谈恋爱的年轻人啊?坐在一起隔得老远,说话也是客客气气,不停地三克由、三克由(thank you)。”
傅哥说起英文来,生硬而且怪腔怪调,我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傅哥也不好意思,“呵呵”地露出憨厚的笑容。笑完后,他继续说:“林总对你,真是很用心,有时候看他望着你的眼神,我都很感动。所以,钱多钱少都不重要,关键是两个人要有缘份,而且要珍惜这种缘份。”
我点点头,傅哥的话很朴实,很真诚。缘份确实是可遇而不可求,但这中间也分个三六九等啊,并不是每个缘份都能善始善终,我在心里惴惴不安地思量着。
我回到家,打开房门一看,客厅里一片láng籍。衣服、食物、说不出名字的纪念品,甚至还有一个牛头赫然摆在桌上。邹天和另一个从未见过的男生在沙发酣然入睡。看样子,西藏之行收获颇丰。
我没有吵醒他,蹑手蹑脚回到自己房间收拾行李。打开箱子,首先看见林启正的那几件衣服,我赶紧拿出来,收在了衣柜的最低层,心想,找机会尽快还给他,放在家里太不安全。
晚上,邹月回来,我和她在厨房里忙进忙出,搞了一大桌菜,那两个家伙居然还在熟睡。我对邹月说:“去,把他们俩弄起来。”、
邹月也真不含糊,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口哨,凑近邹天的耳朵,猛chuī了两声。邹天在梦中吓到直接滚到地上,邹月和我哈哈大笑。
我说:“起来吧,吃饭了。”
邹天懵懵懂懂地踢了踢他的朋友,两人擦着眼睛坐在了桌前。
这两个家伙许是饿疯了,不一会儿功夫,一桌菜吃得一gān二净,剩我和邹月瞠目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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