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官步履匆匆,在侍从的引领之下直上大殿,来不及见礼,任好拉住便问:“仲行怎么样了?”
医官下跪拜倒:“微臣尽力了。”
任好揪起医官的衣襟,几乎是咬着牙道:“仲行一贯身强体壮,不过旧疾复发,前几日就说好得差不多了,怎的忽然就治不好了?”
“君侯容禀。”医官害怕君侯怪罪,连忙辩解,“那日仲行将军见好,便说想试试手劲,在院中练刀,谁料衣裳中藏了毒针,只需他动作稍大些便就势刮伤,那戎族的狼毒凶猛,沾血即入肌理,我中原向来无良方可解,臣等奋力救治也只能暂保将军性命,至于将军何时能醒转,便只能听天由命了。”
任好放手一推,他手劲很大,医官仰倒在地,又连忙爬起来跪好,大冷的天吓得满头是汗。
见杞子立在旁侧,任好脸色一沉,问道:“人抓到了吗?”
杞子回禀:“正在刑狱司审着,说是仲行将军勇猛,直接刺杀定不能得手,但他平日里不拘小节,在府里很少着铠甲,衣裳腰带一类也是抓起就穿,更不会留意里头是否藏着毒针。且将军中毒之时正在练武,并未在意被一根小小的针扎破点皮,毒素顺着血流至全身,很快发作,这才叫他们得了手。”
“是何人指使?”
“确是戎族之人,但究竟是否王子带指使还没审出来。”
十几年前,王子带连同戎族六部作乱,如今戎人又出现在勤王之役之前,袭杀秦军大将,难免不将他们与王子带联系起来。
未及出征便损大将,任好心中烦忧,医官战战兢兢的样子,更叫他生气。
任好眉头一皱,指着他道:“你,滚回去,好好医治仲行将军,若有丝毫闪失,孤便叫你们为他陪葬。”
医官连滚带爬地出去,任好又吩咐阿眇道:“传令下去,叫百里视出征,填补仲行将军的缺。”
话音未落,公子絷急匆匆地进来,来不及见礼,严肃地道:“奄息将军家里出事了!”
“什么?”
“奄息将军安葬完夫人,正准备返程,听闻有人破坏了夫人的陵寝,将军爱妻心切,连夜上山去看,却不想叫他们调虎离山,杀进将军府邸,一把火烧了宅子,饶是将军赶回来,也难免伤亡惨重,奄息将军的长子为保护家人被杀,长孙性命垂危,家人如此,只怕将军他一时离不开。”
任好不太相信:“怎么会这样?奄息不是这么不谨慎的人。”
公子絷道:“关心则乱,将军常年在外征战,格外在乎夫人和家人,此番叫他们拿捏住软肋了。”
“什么人干的?”任好脸色铁青,紧握的拳头使得手背上青筋暴起,冠冕上的流苏因着他的愤怒而颤动。
公子絷看了杞子一眼,说出两个字:“戎人。”
殿内忽然安静下来,无人敢吱声。
戎人,又是戎人!这么多年过去,没想到他们精明了不少,这边还没打过去呢,他们倒学会先发制人了?
任好的手指攥住了衣袖,不断地揉搓着。突如其来的变故叫他有些不知所措,战前接连折进去两名大将,这是从未出现过的情况。
“你们都下去,让孤好好想想。”
天色渐暗,秦宫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天空之下。
任好摩着字冷静下来,思绪也渐渐展开:中原不比蛮夷之地,戎人的手脚施展不开,投毒、偷袭,这像戎族的手段。奄息和仲行是秦国数一数二的良将,放在大周也是排得上名的,他们可以打听到将领们惯用的作战手法和个人特点,但仅凭他们的本事,如何能对奄息和仲行的性格和家境了解得这样清楚?是他们大意了,还是戎族背后还有别人的支持?若真有倚靠,是王子带,还是其他什么人?勤王的不止秦国,为何他们不对别国将领下手?这些到底是因为战事,还是针对秦国的警告?他着急称霸,这个时机到底对不对?
阿眇回来复命,壮着胆子问道:“君侯,百里将军已经领了军令,针虎将军请旨,是否需要多传召一位将军?”
“不,叫他们都回来。”
赵衰呈上今日的奏疏,大部分的卷轴都是赤色丝绦,所述皆朝中事项,唯有一卷用的是碧色丝绦,上书外交示意。重耳见赵衰看了他一眼,当即明白了其中奥义,批阅过其他奏疏以后,将那一卷留了下来,其余的命侍从送去中书阁批复。
待书房中的大臣们一一将各自事宜禀报完毕,重耳方才展开那卷奏疏,所述不过列国近况,看上去没什么异样。再一细读,重耳发现每列的最后一个字连成了一句话。
先轸进殿来,行礼道:“君侯,臣有事禀报。”
重耳缓缓地将手里的书简卷起,方才问:“先将军,何事?”
“秦军撤了。”
这个消息好像并没有惊动到重耳,又或者,他只是还在思考书简中的话。重耳看着先轸,愣了一愣,似回过神来一般,问道:“你说什么?”
先轸再禀:“前几日秦侯点将练兵,集合三万大军驻扎黄河之畔,可昨日收到秦军的文书,他们不准备出兵了。”
意料之中的惊讶出现在重耳的脸上:“秦国不准备出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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