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视收好剑,背脊仍然紧绷:“不行,没到胜利的时候,我一刻都放心不下。”
蹇术转身看向他,他的眼底一片乌青,颧骨陷进去很多,胡子长出来也不打理,是这几日没有休息好的缘故。自从崤山回来,他好像就变了一个人,不是在营里练兵,就是关在屋子里演算,回家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那件事,我有很大的责任。”蹇术没头没尾地开口,“公子絷同我说过他的计划,我……没告诉你。”
百里视的眼神闪了一下,随即又暗了下去:“不是你的错,公子絷舍命保下了我们,而我作为主将指挥有误,白白叫三万将士丢了性命。”
“胜败乃兵家常事,再追究无益,眼下要紧的,是打好这一仗。”
“没错,打好这一仗,替兄弟们报仇!”百里视胸中憋了一口气,重新走到地图前。
看他这副模样,显然将仇恨摆在了第一位,太过执着于仇恨,对战事没有帮助。蹇术想劝,却不知从何劝起。
“你,早点休息。”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晋军已经得知了咱们征伐的消息,明日两军也该碰面了。”
百里视喉咙里“嗯”了一声,仍旧低头模拟演算。
晋国前中军将先轸曾护文公走国十九载,战功显赫,为晋国重臣。后因文公夫人赢孟璇放走秦国三将,以下犯上责骂了晋侯姬欢,姬欢虽不曾指责,但他内心不安,总觉得有愧于文公重托。为报君恩,在征战之中脱甲上阵,战死于沙场。姬欢感念先将军任勇忠义,提拔其子先且居继任中军将,继承父志统帅三军。先且居也是沙场中摸爬滚打过来的,虽比不得几位年长些的将领经验丰富,到底也没有辜负君侯和三军将士的希望,执掌帅印以来,受晋侯之命南征北战,功勋卓著。此番秦国宣战,打的是报崤山之仇的旗号,崤山之战是先轸指挥的,他们冲父亲而来,先且居自然请战。
彭衙城下,秦晋两军列阵相对,冰冷的盔甲映衬着冰冷的城墙,无风无雨,仿佛静默成了一幅画卷,即将染上血绘成的鲜红。
“先将军。”
“百里将军,久仰大……”
双方排兵布阵,两军主将正准备开口“寒暄”几句,晋军中一支两百余人的小队突然冲了出来,直接扑向百里视。
这算是什么打法?
蹇丙怒火中烧:“野蛮!”
百里视迅速指挥队伍调整。
两军对峙相聚不算太远,敌军队伍来得突然,只留给弓箭手放一轮箭的机会,长矛队立即顶上,刺翻了一排前锋兵士,后面的也被迫分成两股,跑得快的直接跨过长矛队入阵,慢些的则转向左侧,像一条分支了的河流。突击队来得快且狠,一路杀将进阵,人数不多,威力却不小,尤其是那个领头的,全部力气都用来进攻,不留后招防守,完全是不惜命的打法,即使身上受了几处伤,还是凭借着不怕死的蛮力,生生从秦军队伍中扫出一条路来。
先且居很快反应过来,调整策略,命令右军紧跟而上。
领左军的蹇术也不是吃素的,利用人数的优势围攻突击队,兵士立刻朝突击队的两侧及后方散去,意图把攻击范围缩小在一个圈子里。不料“分支的河流”突然停止前进,前队变后队,后队变前队,仗着骑马的优势,砍杀了秦军正在布阵的兵士,截断包围圈的生长。随后突击队飞快地形成一个很小的包围圈,将没有来得及撤退的兵士围在其中,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地歼灭了小包围圈里的秦军。
晋军的大部队很快涌进秦军阵营里,双方激战作一团。突击队中为首的那人目标明确,英勇异常,直奔百里视而去。杀到他面前时,小包围圈还未形。二人方战过两回合,小包围圈里的秦军已被晋军突击队围歼,突击队迅速转变队形,如他们的队长一般,目标明确,以速度为第一要求,直冲秦军队伍深处而去,只攻不防,丝毫不顾个人生死,瞬间就在秦军中开出一条条又细又长的小路。晋右军早在周围盘亘,看准时机,没等秦军将小路补全便接连冲入,小路越冲越宽,几乎要将秦军四下分裂开来。
蹇术与外围的右军纠缠,蹇丙迎战随之而上的左军,百里视被突击队队长拖住,那人的刀法又快又狠,叫他毫无机会停下来指挥军队作战。
“哐!”对方又一刀砸下来,百里视顶住的同时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将军好武艺,还未请教?”
“狼瞫!”
对方报上姓名,却并不给他停歇的机会,很快起开刀刃,往百里视腰间砍去。
百里视将□□一扫,死死拦住刀刃,趁这个间隙往队伍中扫视了一眼,大致摸清了战斗的情况。
还没等他发号施令,狼瞫夺回主动权,长刀顺着□□划过,闪到百里视身侧,挡住他的视线,使劲往对方脖颈上劈去。
“一通鼓!”
随着百里视一声令下,秦军在军鼓的敲击声中迅速变换队形,加固外围防御,抵挡住了晋军的猛烈进攻。
狼瞫见状,加速了进攻,出手又快又狠,十几招下来,几乎将百里视整个人压在马背上。
百里视一面迎战狼瞫,一面掌控着周遭的大局,蹇术那边已经将突击队包围全歼,把攻击重点转向晋军的右军,蹇丙正在努力修补被冲破的阵形队列,不用多久就可集中注意力对付晋军左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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