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你不愿,所以直到这个时候才宣旨,也免了你许多麻烦。”秦侯勉强笑道,“你这话说得有趣,大哥还有九个儿子呢,你可知他为何要把这位子传给我?”
任好心知肚明,可他不便说。
秦侯吐了口气,缓缓道:“列国各怀心思,诸国战乱不断,稚子无知,怎知□□定国、开疆拓土之法?终将有负于列祖之德,秦民之托。”
“可,可我,我做不到。”任好低着头,像做错了事,跟二哥撒娇,请他帮自己躲过父侯的责罚一般。
“你做得到,因为你是赢氏的儿子,身上流淌着襄公的血,你不是一向最敬仰襄公吗?你是他的子孙,你当得起这个秦侯。”
“我可以吗?”
“你可以,你一定可以。”秦侯坚定地看着他,感慨万分,“我一生无甚建树,任好你不要学我,你要成为真正的君王,要让秦国登临列国之巅,进而……”秦侯忽然笑了,忽然不说话了,握住任好的手忽然松开了。
任好紧紧闭着双眼,大大地连出好几口气,才敢面对这一切。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去,向世人宣布君侯薨逝的消息的,只觉得忽而的一股重担压下来,透不过风,喘不过气,一个不小心,他倒在高高的台阶上,什么都不知道了。
任好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有父侯、有大哥、有二哥,还有秦国先祖,他们什么话都没说,就那么看着他。山河在他们脚下,壮丽而巍峨,渺小又伟大,任好忽然就开朗了,日升月落,星辰变换,海纳百川,山延万里,任好小心地将他们拾起,全部装入胸中。在那一瞬,他醒了,外头静悄悄的,刚下过一场雨,空气中混合着泥土的芬芳,是大地的味道,任好眨了眨眼,世界一片清亮。
他兀地坐起来,自语道:“我是秦侯。”
第2章 终南何有?其君也哉!
“启禀君侯,东郡百姓抵抗征兵,引发暴动。”
“启禀君侯,大台军营新兵闹事,伤了几十人。”
“启禀君侯,西戎一族屡次挑衅,几次突破我国边境。”
任好即位不久,征兵令刚启动便屡屡受挫,加之西戎一族蠢蠢欲动,社稷不稳,军情紧急,任好有些着急上火。
公子絷捧着几卷奏疏等在殿外的时候,任好刚发完一顿脾气,被赶出去的都尉一脸阴沉地走过他身边,似是对任好充满着怨气。公子絷看在眼里,也不敢多问,想来军中的情况真的很糟糕,于是只礼貌地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听到侍者通传,方才整理好思绪,迈步进殿。
任好背对着门,一声不吭地站在殿中央,脸色很不好看,公子絷进来连头也没回,只冷冷地问了句:“什么事?”
“禀君侯,府库存银已清点完毕,造册在此,请君侯过目。”
公子絷将手中的书卷奉上,任好回头看了一眼,也不伸手去接,随口问了句:“情况如何?”
“府库充盈,先君对钱账的进出很是严格。”
听闻此语,任好紧锁的眉头松了些,抬手示意寺人阿眇将书卷收下:“我晚些再看,子显,你跟我出去一趟。”
说罢,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殿,外头已经有车马在候着了。
一路上,任好都没有说话,公子絷也不好多问,不过出半个时辰,马车在城西牧场停下,秦侯突然到访,驯马的官员有些猝不及防。
秦国尚武,秦侯善武,自是注重练兵养马,可新上任的司马似乎并不把这个君侯放在眼里,马场懒懒散散的,马匹四处乱逛,驯马人聚在一堆喝酒赌钱。公子絷见状,连忙令人去请司马,来者显然吓破了胆,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不知从那个角落把醉醺醺的司马拎到了任好面前。
“君侯……臣来迟……还请君侯……”不知是喝多了酒还是害怕,司马的舌头有些打结,半天说不清楚一句话。
“混账!”
任好憋着满肚子气出来,却看到这样一幕,索性将所有气性都撒到他身上,一脚将他踢翻。司马不敢叫疼,摔出去又爬回来跪好,趴在任好脚下瑟瑟发抖。
“西戎大军压境,你们就是这样应战的吗?你们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君侯放在眼里?”
“臣不敢……臣……”司马哆哆嗦嗦,不知该如何作答。
任好走到“秦“字旗前,看着那黑色旌旗在风中卷起,心中仿佛也卷起了千层风沙。
任好压低声音问道:“大敌当前,军令不行,罪当如何?”
司马爬行到任好脚边,不停地磕头求饶。
“罪当如何?”任好重复了一遍。
见司马不回答,公子絷提醒道:“大秦律例军法篇第十四条,军令不行,擅离职守,大敌当前,罪加一等,罪当……”
“叫他回答!”公子絷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任好呵斥住了。
在任好严厉的目光下,司马嘴里吐出三个字:“罪当诛……”
声音细得几乎听不见,任好冷笑了一声:“你还不至于太糊涂。”说罢,转头对吓傻了的兵士道,“你们没听到吗?”
52书库推荐浏览: 水木糖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