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生_朝灯不空【完结+番外】(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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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坐在七生对面,写一个关于蒲公英的故事。

  七生对“英”这个字永远有着释不掉的情结。从她十一岁起,蒲公英这种植物就成了她唯一喜爱的一种花了——倘它勉强还可被称为花的话。

  七生不喜欢花,相形之下,她更喜欢树,哪怕生得再细弱,也是枝是干,而不是茎;哪怕生来是个笋包,也总有一日要拔节抽条,长成一片娑婆的阴凉。

  她偶然听到过那么一首歌,《蒲公英的约定》,开口第一句就是“小学篱笆旁的蒲公英”,把七生戳得几欲落泪。末句是这样的:而我已经分不清,你是友情,还是错过的爱情。

  七生知道,她分得清。那是她的爱情,真实却不合时宜的,爱情。

  今天的七生,你跟她谈“初恋”,她会先想到冬生,那个一直和她兄妹相称的,没名没分的少年。思量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她的初恋,甚至是在遇到冬生之后才结束的。

  她曾在阳光灿烂的午后逃课,到北沙莆杳无人烟的荒地里去。走那样长的路,只为看一看那里海一样荡漾的蒲公英。她在蒲公英花丛中一睡就是一下午,醒来时往往已有些低烧——她的体质远没有她刻意表现出来的那样好。

  她是知道的:逃了课之后,她完全可以在隔壁教室的窗前看到时英的脸,白皙的,清秀的,在有如天赐的阳光下,宛若一位天使。

  实际上,七生会那样喜欢雨欣,我私心认为,也和雨欣长得有些许像时英脱不开干系。至少他们是同一类型的人,而除却他们二人,七生感情生活中的那些过客们,几乎就再不能找到共同点。

  她像收集标本一样消费着爱情,使那成为可以陈列的珍藏,最终,她成为我的标本,被我在和自己拨闲扯淡时,回味在茶余饭后。

  后来,当我听到那首名叫《因为你爱上他》的歌时,我不由得想起了她。幸而那个执着于梨花烫的十八岁女孩,仿佛已经看破了红尘万丈,欣欣然地在一个人的世界里痛饮狂歌,飞扬跋扈。

  她不需要同情,也不在意批判,她只是站在那里,观音一样地端端站着,举重若轻地,把人生的险象环生踩成了朵朵白莲。

  第38章 放马

  云松稍大点儿后,衬衫就成了标配。那以后他再跑圈时,跑一圈就解一颗扣子,直到跑完。训练时动辄跑五圈十圈,若是五圈,跑完时就成了敞怀;若是十圈呢,解完再一圈系上一颗,跑完也就又重新全部扣好。

  比赛时是要穿垮垮的大背心和让七生反感之极的小短裤的(七生每每在那短裤里套上条丝/袜),因此没有扣子可解。好在云松最长也就是跑个四百,不过就那么一圈,即便偶有参赛地的操场是三百米乃至二百米一圈的,也都不算太多,故此也两不相碍。

  《狂浪》在抖音火了以后,七生给我唱了一首《狂浪生》。她是娃娃音,和她那头姬里姬气的绿色短发不是很搭,和她黑白撞色的大码男装更加不搭。

  七生至今记得他们的QQ号,冬生的,正绫的。她甚至不记得她自己的。

  人家都说:不经苦厄,不信神佛。

  可七生信,她没受过什么苦时就信。山寺里不点香时,她也能看见缭绕的佛烟,金光闪闪的,她无端地知道,那是自佛祖的发间升起的。

  云松是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嘴里常嚷的是中二兮兮的“我命由我不由天”。七生对唯物者向来没有态度:人家看不见,在他们的世界里便是没有,无可厚非。

  但七生受不了的是这样一种人:在他们的世界观里,好似信了鬼神之说的都是脑残;凡与宗教沾了边的东西,无论如何都只是封建糟粕,毫无意义。

  “其实嘛,那可是文化里带来的东西。”七生说。

  她是颇有些文化自负的,总认为中国的文化是世上顶顶好的,甚至佛教也是传到中国以后,才变得这样好。

  早先上体育课时,体育老师一进门,七生准保第一个跟白头发的体育老师打招呼:“林哥来啦?”

  她是南沙莆多年不遇的女体委,广播操下了,接着要上体育课,七生站在队伍最前头,把手一招,“走!”接着第一个走向操场。

  上课了,青林老师说她:“跟个土匪头子似的。”

  七生就是喜欢当土匪头子,她喜欢青林老师放马式的教学方法。

  “以后,恐怕再也见不到了。”

  七生嘀咕着。你很难知道她说见不到的,究竟是青林老师,还是那些爱放马的人们。

  “我把这些事告诉你,算是给我自己一个交代。从今往后,我也就可以马放南山了。”

  第39章 与夺

  那阵子时兴一套话,其中有一句:终是庄周梦了蝶,你是恩赐也是劫。

  七生不吃这套,按她的说法,应该是:终是庄周开了荤,昧着良心炖了鲲。

  可那到底是嘴硬。七生的这个劫,从她丁点小的时候,跟着她爹去卖糖炒栗子时,就已是逃不掉的了。

  “渡我,弃我,予我,夺我。从前,我不欠着他的,往后,我也不缺着他的。”

  这是七生讲完她和正绫的故事时,所作的总结陈词。

  我不懂,她对正绫,何以来的这样深切的恨——她甚至不恨从头到尾让她白瞎了好一份心气的雨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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