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考这日,刚刚卯时一刻,贡院开门,数千名考生依次接受搜身初查,鱼贯入场,在四名小童的带领下分别进入四个考场,在门口再次接受军士细致的搜身检查后方才最后进入考场,按考引(座位号)寻到自己的位子。顾启珪、顾启锋和朱仕谦并不在一个考棚,所以在初查过后就分开了。
府试除考引外,考生任何一物都不准带入,笔、墨、特用纸张等都由考场提供,头两场各考一天,第三场策论需考两天,过夜的棉被也由考场提供,每名考生在夜里休息是都会被隔开,各占一席之地。
府试一日里可休息三次,有人会送来饭食和清水,要入厕的,也有兵士专门引导并监视。黄昏时分,考生可以开始交卷,只要拉动身边的小铃,就会有两名府役过来糊名,将考卷放入专用匣内,并收走一切物什,考生才可以离开。
反正夜宿考场是顾启珪最尴尬的时候了,住在别人家里或者间或住个客栈,他都有些认床,在这一席之地上,大家睡觉的习性真的是不同,再加上巡视军官的来回脚步声,顾启珪觉得不要太吵,能睡过去的都是神人。
再加上,一想到身上的被子不知道曾经被多少考子盖过,顾启珪就觉得浑身不舒服,被子上的霉味和有些黑亮的被头,顾启珪,嗯——一言难尽。
再加上他也不能乱动,不能随意翻身,整个身体都是僵直的。总之第二日,时辰一到,顾启珪立刻就睁眼爬起来了,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
一直到最后出场,顾启珪都感觉自己鼻间似有似无的还有一股子说不出的味道。揉着还僵硬着的腰出考场,正好遇上和他别无二致的两位兄长,三个人相视苦笑。
回到‘和风楼’,三兄弟连寒暄都没有,直接到自己的房间,各自洗漱,倒头就睡。
顾启珪还插空想了一下自己的考卷,头两场暂且不论,就是策论‘农桑,科考与朝堂’的题目令人深思。表面意思就是农事,科举月朝廷的关系,这题倒是出乎顾启珪的预料,也是府试出题官大胆。
仔细解读,就能发现这题目可不单单是说农桑和科考的事情。世家贵族因为有恩荫庇护,家族子弟会因为父辈的努力而仕途顺当。
科举取士则不然,虽间或也有世家贵族夺魁,但不可否认科举是毫无根基的百姓入仕的主要手段,选举出的大部分人才都是平民子弟,一朝考中,鲤鱼跃龙门。这句话也就是说,这题探讨科举对朝廷的意义,把科举与农桑相提并论,谁人敢说不好?
大齐朝农事立国,历经几代都是如此,士农工商,农排第二,哪个童子会对它品头论足。顾启珪看到策论题目的时候,就知道大事不好。
京城顾家本就特殊,顾府世家贵族出身,却因爹爹一人,不仅没有受到冲击,反而受皇帝重用。所以这题,作为顾启珪这些世家子弟来讲不可多说,反正题目说的含蓄,顾启珪着重描写其他重点,反正策论是问对策。
因为当今皇室和各世家贵族的博弈并不是什么秘密,尤其在江南这个地界儿。参与科举的都是苦读好几载的读书人,学堂里的夫子或多或少的会提起点儿。
所以说啊,顾启珪其实是有些压力的,明明隐约猜到这出题者的意图,却不方便详写这一方面的见解,本来想释放些天性的顾启珪,有些更紧张了,这次府试啊……再加上之前的那一夜,生理和心里的双重暴击。
顾启珪又翻了个身,闭上眼就睡过去了。
……
府试过后,顾启珪又有一阵闲散的空闲。府试放榜也是十余天之后,这段时间,表兄弟三人约定就在辛城逗留到放榜再回去。辛城繁华,倒是个极好的游玩之处。
木氏知道后,还安排了专门引路的向导。城南护城河,城西西山寺香火鼎盛,城北庠序阁,再加上城东一条街,跟上次相比,这次顾启珪倒是把整个辛城逛了个遍。
‘江南水乡,两岸画廊’的确名不虚传,此时,因为朱仕谦坚持,所以三兄弟租了一艘画船,行于穿过辛城的运河之上。
天早已经漆黑一片了,但两岸却是灯火通明,顾启珪算是真正的体会到了江南的繁华开放,看着在岸上招呼客人的伶人和跑堂的,间或有醉汉在岸上指着他们说一些酸话,倒是观尽百态人生。
“话说起来,策论你们都怎么写的?”朱仕谦问道。说起来这还是几天来,他们兄弟三人第一次谈论府试。
顾启锋正要说话,顾启珪就抢先了,笑着说道:“啊,策论有什么难的吗?还好吧。”
朱仕谦面色一僵,觉得自家这个小表弟肯定是凉了,竟然连纠结都没有。“没,没有,就是不难,我就是说说。”还是不在放榜之前给他压力了,就快乐的玩两日吧。
顾启珪偷笑,他初见十三表哥时,觉得他是朱家人的典型性格,温文尔雅,君子作风。但是相处久了才能知道,朱仕谦性情豁达,内里也是一个活泼善良的少年。就看现在,听到顾启珪如此讲,他明明好奇的不行,却因为担心对方,而选择沉默。
“好了,不要再逗他了,这次府试的策论我们确实不好答。”顾启锋笑着说道,看着两个小的玩闹,他也觉得好笑。七弟看着老成,但是和朱仕谦凑到一起就有些小孩心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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