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进财又转头看傅眉,拉耸着的眼角向上提了些,有些期待。她这般冒失说出来,还没人反对,傅眉心内松口气,刚要说什么。
就听一道尖锐的声音道:“队长可听她个小女子说哩,我看这猪怕是上火了。她才从城里来,见过乡里猪没有都是问题,晓丽当这们久的大夫没看出来,她随便看两眼就知道了?”
这话一出,金向前跟秦保山都看向赵进财,毕竟田仁美说的有道理。
田仁美就是秦丰大妈,双手抄在胸前,上下打量了傅眉几眼。一点不相信她小小年纪就会医术,多半看过几本杂书,以为自己能耐的很咯。
傅眉低头,一句话也不辩解,原本就是她多嘴。若不是看一群人瞅着几头猪发愁,尤其秦保山还是养猪场负责人,她一点也不想出这个风头。
她就是真在爷爷跟前耳濡目染十几年中医,这个时候说出来谁信呢。赵进财吸了几口旱烟,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田仁美一副笃定的模样。
她家以前一年到头也把两头猪养的膘肥体胖的,傅眉那女子呢,才从城里来。
关于她的事儿,他们一点不晓得,怕是真信不得。这般一想,又跟孙晓丽讨主意,孙大夫道:“我连病都看不出来,问我顶个什么用。”
如此,赵进财一拍烟锅,“那就先给吃些下火的药,再看吧。”于是孙大夫配了药给猪灌下去,又嘱咐半夜十二点再喝一道,事情就这样了。
傅眉跟在秦保山后头往回走,田仁美抄着背篓镰刀过来,笑道:“眉女子你可莫生气哩,这几头猪是我们队里的大事,不好马虎。你就是从哪里看到点啥,我们敢这们听你的?猪还要不要。”
傅眉摇摇头,不说话等于默认了她的说法。田仁美笑眯眯的,原本就是尖脸猴腮的长相,一笑脸上松垮的皮肤都堆到眼睛后头挤成一道道皱纹,褶成两把小扇子。傅眉乍一看见,吓的心里惊了一下,刚要说什么。
突然一人从后头将她拉过去,声音及其冷淡,没有一丝温度,“没什么事儿,我带她回去了。”
说完,连秦保山都没理会,拉着傅眉就走了。田仁美脸色有些难看,勉强笑道:“丰娃子大了,我这个大妈都不喊了哟。”
秦保山乌黑的嘴角下拉,盯着秦丰离去的方向脸色沉沉的,微微笑道:“你是长辈,跟他计较啥哩,他就是叫他妈惯坏了,我回去说他。”
田仁美叹口道:“你莫说他,也是这么大的人了,有自己的想法哩,怕是我哪里惹到他也不定呢。”
田仁美不说这话还罢,这样一说,秦保山反而心内蹿起一股火气,“你是长辈,不说惹他的话,就该恭敬理性些。你也说这们大了,这么下去,我以后要跟他讨饭哩!”
说着也气冲冲大步去了。田仁美在后头看着,夕阳最后一丝余晖照在她鹳骨凸起的脸上,就像山上险峻的石壁。
秦丰拉着傅眉的手一言不发的往前走,浑身生人勿近的气息,眉头轻蹙。傅眉摇摇手,“你咋了,我给你做好吃的了,不高兴嘛?”
他缓缓放慢脚步,将情绪收敛了些,“没有。”她道:“那你笑一笑嘛,眉头皱着老的快。”
他轻轻吐口气,将肩上的锄头调整了位置,跟她道:“田……我大妈那个人,你少接触她,以后遇见了不必理会。”
他一想起妈在的时候那些事儿,心里就恨的牙痒,只是他若还要好好当他爹的儿子,便还要跟那些人相处。傅眉观他脸色,黑沉沉的,怕是想起了不好的回忆,就乖乖哦了一声。
秦保山跟秦丰两个人前后脚进家门,傅眉进屋换了双鞋子,秦丰从院坝拖出几块木头削削砍砍的做什么。
秦保山走到门墩上坐下,烟锅往墙上使力敲了几下,秦丰眼尾都没给一个。秦保山先开口道:“刚才跟你大妈说话,你是什么态度,好歹她是长辈,我就是这么教你跟人没礼貌的?”
秦丰充耳不闻,手上敲敲打打不停,只是眼神明显暗了下去,嘴角抿起。手上力道加大,一刀就砍断一块实木块。
秦保山吸口烟道:“都是你妈这么教你的,我们秦家人在她眼里都不成,以为她多能耐,就教出你这么个样子?”秦丰将手里的东西一扔,微微曲下背起伏着,像是忍了极大的怒气。
傅眉在屋里就听见秦保山骂秦丰了,忙换好鞋子出来,“叔,我今儿在山上找到两根山药,炒了个菜。忙了一天都饿了,吃饭吧,我去端。”她走到秦丰身边,拉他往厨房走,“帮我端饭。”
秦丰乖乖叫她拉着走,傅眉松了口气,掀开锅盖顿时傻了。她盛了满满一盘子的菜现在不翼而飞,香喷喷的洋芋饭,锅里只剩了一堆洋芋。
傅眉大惊,“哥!我的菜饭不见了!就是我做的山药炒木耳。”她有些急,“我明明放在锅里的,菜不见了,饭也不见了。”
秦丰盯着锅里的狼藉,本就阴沉的脸色更不好看了,拉住要出去找饭菜的傅眉。他沙哑着嗓子,心里涌起愧疚,浓烈的觉得对她不住,“别去找了。”
傅眉疑惑道:“为什么?”秦丰冷笑道:“家贼咋找。”他的视线落在门口,眼里颇具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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