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在你魂飞魄散前的那一刻,我能从你的眼神中看出你对我的一片真心从未变过,即便你对我已然绝望。盒子一事,虽非我亲手打开,终是我保管不善。那日我得知你已经有了我的孩子,欣喜之余,想到你可能已将真身剥离,便想在你生产之前找到你的真身。那时我猜测春华秋实便是你真身的一部分之时,曾拿出盒子。我庆幸我阴差阳错将春华秋实留在你身边,便迫不及待想要元神出窍去看你,却忘记要先将盒子藏好。待我半路上觉察到我所设的结界被破,立刻返回魔界时,已经晚了。穗禾已经强行打开了盒子的封印,我只能夺下盒子,将她幽于魔界。若是我再回来得晚些,若是让穗禾看见盒中有你全部的真身的……我不敢再往下想。
你可知,我宁可你误会我,怨我一辈子,也不想你受半点伤害。为何择了这样一种方式来报复我,又留下孩子与春华秋实让我的心和身体都不得不继续活着。
唔,我在一团温和的光芒中睁开眼,伸了个懒腰,我坐起身。周围全是黑白之色,我略有些迷茫。
我并不记得自己是谁,却隐约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这里是一个人,哦不,是一只鸟的内丹精元旁,而我便宿在那一瓣血色霜花之中。
刚醒来时,我也的确被所处的场景吓了一跳,不过后来也渐渐适应了。我知道自己并不是完整的魂魄,只是其中很微小的一部分。我的主体并未将记忆赋予我,只赋予我一个使命——若是我寄生的这只鸟有了什么不好的念头,我便用要我栖身的这瓣霜花中的力量阻止他。
可惜我没有找回自己记忆的能力了。我亲眼看着我的主体将我送入这只鸟的身体,让我栖身的这片霜花守护在这只鸟的内丹精元旁。同时,我按照主体的意愿,在她将我送入这只鸟的身体中后,让他不能言语,不能行动,就连灵力也在我的刻意控制下变得淤滞。随后,便是我眼睁睁的看着我的主体捏碎她的真身,继而魂飞魄散。我的存在还有一个意义,便是保证这一瓣霜花不碎。也不知我的主体用了什么法子,将自己的一瓣真身做成了现下这般模样的护身法器。若是她的元神完全散掉,这法器也会破碎,所以,便有了我。
如今这情景,说我是这瓣霜花的器灵也不为过。不过我平日里只能无所事事的坐在霜花旁,看着外面的世界,听着我的宿主安抚孩子,我甚至还可以听到这位宿主的心声。
这个孩子是我主体与这只鸟的后代,虽然我曾经也是主体的一部分,但我还是很羡慕我的主体,能拥有这么可爱的孩子。可惜我对我主体的了解也就仅限于此了,别的,我的主体不告诉我,我也不知道。
整整三百年,我的宿主没有踏出他所住的宫殿一步,我也只能看着这宫殿中的景色。过去这三百年,他做的最多的事便是坐在他这宫殿中庭的一棵树下,我能看出这棵树并不是一般的树,而是一棵可以开花的树。但是,自我的宿主从凡界回到这里,这棵树上的花一瞬间全部凋零。从他的心里话中,我知道,原本这棵树上的花应该常开不败,是因为我的主体魂飞魄散,才这般快速的凋零。我好想告诉他我的存在,虽然我只是我主体中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
可我不能,我的主体不允许我的存在被他觉察到,我也不能违背我主体的心意。我每天都小心翼翼的隐藏自己,好在如今他渐渐走了出来,开始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孩子身上。
爹爹,昨日鎏英姑姑说明日是霜儿的生辰。霜儿好想娘亲,娘亲究竟去哪儿了啊。
这三百年,堂堂魔界少主忆霜殿下,也就是我主体与那只鸟的孩子,问得最多的便是她娘亲。可是这世间哪里还有她娘亲的踪迹,即便有我的存在,从某个方面来说,我并没有承袭我主体的记忆,我已不是她。但这并不妨碍我觉得与她产生灵魂上的共鸣。
爹爹答应你,等你过了五百岁那次涅槃之劫,便带你去见你娘。
我能从他说这话时的想法中明白,为我主体立冢的花界,他也没有把握能说服长芳主让他进去。如今他已不再是曾经的高高在上的鸟儿,他不想通过强制手段潜入花界。
只是,如今她的娘,我的主体在这世间早已没了踪迹,即便是花界花神的芳冢,也不过是给活着的人留个念想。哦,不对,其实也留下了痕迹,比如我们忆霜小殿下,比如,我。
至于凤凰一族五百年一次的涅槃,我很有幸能围观围观我栖身的这只鸟涅槃。只是,他是火凤,浴火涅槃实属正常。可忆霜小殿下是只冰凰,虽然也是凤凰一族,她又该如何涅槃呢?
自那日起,我想了许多种可能,将自己封在冰里?或者让她爹助她一把,给她喷一团火?不过这些想法都一一被我否决了。他们凤凰涅槃从来都是独自进行,何时需要外力相助了?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我渐渐适应了周围燥热的环境。不曾想,突然有一日,四周寒气上涌,我愣了一下,方才意识到我的主体将我留在此处的另一个意图。不过是想让我在这只鸟遭到寒气反噬的时候出手吸收一番寒气。想想也是,我的主体将我独自遗留在这样一个让我非常不舒服的地方,总该时不时给我点福利,比如让我吸收点寒气什么的。
每次吸收完寒气,我的脑海中总是会出现一些零星的记忆碎片,而在我这一魄的心口处,竟有一片霜花的雏形在缓缓形成。恐怕我的主体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她还可以借我这一魄来重塑元神与真身,重新降临到这个世上。而若是此事被我的宿主得知,也该会高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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