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青葙端着一碗浓稠的药汁回来了。
顾安笙对着这碗颜色不明的药汁,报以千万分的嫌弃。
她实在不想承认,这碗黑漆漆的东西是用她开出的药方煎出来的,看着着实有些难以入口啊。
青葙洞悉了顾安笙的心思,将药碗向前推进了几分,“小姐,喝药吧,喝了药您就好了。”
顾安笙张口欲辩,但见几张如出一辙坚持的脸,小心思瞬间偃旗息鼓,老老实实地端过药碗,捏着鼻子,将那碗颜色骇人,味道更骇人的药汁灌了下去。
郑妈妈熟知顾安笙,在她喝下药汁的瞬间,即刻将几上放着的金丝蜜枣拈起一颗塞进了她口中。
安笙得了蜜枣,口中甜意逐渐蔓延,这才舒缓了眉眼,放松了身体。
紫竹和雪蝉见了忍不住偷偷相视一笑。
小姐这个怕吃药的毛病,怕是改不了了。
说来也怪,小姐平时给别人开方子眼都不眨一下,信手拈来,药到病除,可轮到自己吃自己开的方子时,反倒像要了命似的,真是让人哭笑不得,不知说什么是好。
顾安笙吃了药,晕船的症状很快就有所缓解,郑妈妈等人见她不那么难受了,都暗暗松了口气,服侍她睡下后,几人便退出了主舱。
一觉醒来,顾安笙神清气明,再无晕船之症。
外面雨停了,青葙进来服侍顾安笙起身。
方穿罢衣衫,郑妈妈带着管事顾洵来了。
顾安笙出去见了人,顾洵行了个不大周全的礼,问说:“今夜船会到达清河郡,待到了清河郡,便可转陆路回邺京,奴才来问问二小姐,明日可否需要在清河郡休整一日?”
顾安笙冷眼看着顾洵,没有立即回答。
她今日晕船的症状颇为严重,顾洵这时候来询问她是否需要休整,不是明知故问么?
前世也是这样,她晕船晕得七荤八素,顾洵来询问她是否休整,她念及父亲嫡母信中所言,怕长辈等的着急,又怕给顾洵添麻烦,所以当即应了次日走陆路回京。
结果一路上接着吐得天昏地暗,到了邺京之后脸色蜡黄,几乎没了人样,被接回永宁侯府之后便大病了一场,错过了给老夫人等长辈请安,从此更为老夫人不喜。
今生还是这样,一点都没变,就连顾洵问这话时,脸上不怎么用心隐藏的阴狠都一模一样。
可是顾安笙却不是从前那个顾安笙了。
顾安笙冷眼看了顾洵一会儿后,便毫不客气地点头道:“是得休整休整,顾管事也知道我今日晕船晕得厉害,现下头还痛着呢,若是不休整好了就上路回京,路上万一病了,岂不让顾管事麻烦,顾管事,你说我说得对吧?”
顾洵闻言一双绿豆小眼瞬间瞪得老大,似乎是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回答。
顾安笙看着顾洵拼命瞪大的小眼睛,暗暗唏嘘。
真是难为了他,这样豆大的眼睛,竟也能睁得如此之大,看来是真被她这话给惊着了。
毕竟,按照代州庄子上的仆从们所言,二小姐这些年来可是被教养得极好,极为尊敬远在邺京的父亲和嫡母,唯双亲之命是从。
正因如此,顾洵才有诸多不解。
今次夫人亲自写信给二小姐,召二小姐回京,二小姐被独自养在庄子上十三载,如今被召回家,按理来说,应该感激涕零,按照夫人之言尽快回京才是。
可这一路上,二小姐丝毫看不出归心似箭的样子来。
他说走水路安全便捷,二小姐虽不大乐意,但是也应了,可是一路上每逢一个渡口,便得下船歇上几日。
如此一来,便导致归京的行程一拖再拖,他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可是他又不敢太过催促。
临行前,夫人特地将他叫过去吩咐,一路上务必要让二小姐“满意”,吃穿用度上都不要短了她,让二小姐一心归京才行。
他明明都照做了,可是他怎么总觉得二小姐并没有着急回去的意思呢?
顾洵心中怀疑,面上却不敢显出来,只得答说:“一切但凭二小姐吩咐。”
他不答应又能如何?难道还能硬押着二小姐上路不成?
打发走了顾洵,安笙带着青葙她们去甲板上放风。
一场春雨过后,天边放晴,霞光大作,景色甚美。
傍晚时分,终于到了清河郡渡口,郑妈妈带着紫竹和雪蝉收拾行李,安笙带着青葙先下了船。
顾洵见了忙对从永宁侯府跟过来的两个婆子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二人跟上安笙主仆。
安笙耳聪目明,眼尾余光一扫,便瞧见了顾洵打的眉眼官司,冷哼一声,没有理会,自顾自地走到渡口站定。
郑妈妈手脚麻利,很快便带着紫竹雪蝉收拾好了顾安笙的行礼,带着下船来寻顾安笙。
一行人在城中最大的客栈落了脚,安笙自己占了两间上房,自己带着青葙住一间,郑妈妈和紫竹雪蝉也住一间。
反正这一路上都是如此,顾洵也被磨出来了,木着脸交完钱后,看着安笙等人上了楼。
待进了房间以后,安笙便叫郑妈妈带上钱,领着紫竹和雪蝉出去寻些小吃来。
郑妈妈十分熟悉安笙秉性,痛快地拿着钱带着紫竹和雪蝉出去买吃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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