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新海引着安笙往门里走。
安笙客气地道谢,“劳烦顾管家了,辛苦您安排。”
“奴才不敢,”顾新海连连摆手,笑意更深,“二小姐抬举奴才了,您请上轿吧,晚膳待会儿奴才就命人给您送过去。”
安笙这回没有客气,从容地走进了软轿,郑妈妈等紧随其后,站到了轿子边上。
顾新海见安笙坐好了,便对抬轿子的粗使婆子摆了下手,示意她们抬起轿子离开。
婆子们得到授意,忙将轿子抬了起来,往玉笙居的方向而去。
软轿晃晃悠悠地走着,安笙坐在轿子里,默默回想前世这时候的情形。
那时候,她刚到了侯府门口,还没来得及跟大管家顾新海说上一句话,便一头昏了过去,不省人事,再醒来的时候,人便已经在玉笙居了。
彼时,她已经发了三天的高热,错过了给老夫人徐氏和嫡母方氏请安的最佳时机,老夫人嫌弃她娇贵,再去请安的时候,就没有过好脸色。
为此,她还偷偷哭过几次,每次都是嫡母方氏软言开解她,说老夫人不喜欢孩子太过粘她,对每个孩子都是这样,让她没事不要凑到老夫人跟前去。
结果她就信了。
现在想想,她那时候是真傻啊。
每次方氏挖个坑,引着她去跳,她就老老实实地跳了,不怪方氏哄骗她一骗一个准儿,将她拿捏得死死的,最后甚至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思及此,安笙默默地捂脸替前世那么傻的自己哀叹了两声。
软轿停在了玉笙居院门前,青葙撩开轿帘,请安笙下去。
安笙从轿子里伸出一只细白柔荑,搭在了青葙手上,然后冲郑妈妈使了个眼色。
郑妈妈意会,忙掏出装着碎银的荷包塞给那两个抬轿的婆子,两个婆子得了赏,欢天喜地的说了许多吉祥话,才退下去。
紫竹和雪蝉偷偷地侧目看着两个婆子离开的方向,微微有些不解。
小姐怎么连两个粗使婆子也要打赏,是不是太抬举她们了?这样她们往后都以为小姐性子软,手头松,都想来讹一笔可怎么好?
郑妈妈看到紫竹和雪蝉的表情,便低声解释道:“别瞧不起这些粗使婆子,她们的手段,可比内院里那些矜贵人阴狠多了,也下作多了,有道是阎王好过,小鬼难缠,今儿小姐给了她们打赏,她们反倒会记着小姐的好,来日里一旦有什么事碰上,也好说话。”
紫竹和雪蝉闻言恍然地点了点头。
乖乖,一家子一个院子里住着,还有这么多门道呢?
怪道郑妈妈总说大户人家规矩多,看来她们是得多注意才行,否则说不定哪日不小心,就给小姐惹了麻烦呀!
第6章 夜梦
安笙带着郑妈妈她们进了玉笙居正房。
正房拾掇的倒还算雅致,不过也没什么出奇,就是大部分人家女儿闺阁该有的摸样。
安笙视线转了转,暗暗点头。
还跟从前一模一样。
客堂里摆着桌椅矮凳,花架小几,不是什么名贵的木料,但胜在还算新整,再往前走几步,绕过四扇紫竹屏风,撩起珠帘,便进了内室。
内室里面铺着织锦地毯,珠帘锦帐,雕花菱镜,描金妆台,绣床软榻,该有的都有,但是多余的,你想见也见不到。
前世,刚入永宁侯府的那月,她去过一次方氏的嫡女,永宁侯府嫡长小姐顾凝薇的觅月阁,那里面才真真是富贵逼人,华美异常。
她记得,顾凝薇的绣床可是镶着红宝石和美玉的,看着就耀目逼人……
安笙想起那番景象,不由咋舌,那么贵的床,难为方氏舍得。
不过想想也是,顾凝薇可是方氏的宝贝女儿,哪有什么不舍得的。
为了顾凝薇,方氏都将她这根心中刺召了回来,足可见用心良苦、委曲求全、舍己为人……
得得得,又偏题了,方氏哪有那么委屈,委屈的是她才对么!
方氏打算迷惑她,却不愿在她身上花上大价钱。
永宁侯府几代衰减,家道早已不同从前,所以方氏将她召回来之后,多数时间,都只施以小恩小惠。
安笙扫了一圈卧房内的摆设,暗暗摇了摇头。
怨不得方氏不走心,一切的一切,都怪她自己。
是她自己识人不清,错把假意当真情,一头栽进去,直到死才走出来。
青葙和郑妈妈互相对视了一眼,表情都不怎么好看。
信上说得跟朵花似的,说要将姑娘接回来当成嫡亲的女儿一般待,可永宁侯府嫡亲的女儿,闺房里就是这个样子吗?
瞧那绣床,还不如姑娘在庄子上睡得那张好呢!
这么大的永宁侯府,难道就给矜贵的小姐睡这种小家子气的床?
不过想归想,气归气,青葙和郑妈妈都没有将心里话说出来。
怕给安笙添堵。
小姐兴冲冲地回来了,若是发现嫡母对自己并不如信中所说的那样好,定要失望的。
可她们不说,有人却忍不住。
紫竹瞅着西北角摆着的绣床,不高兴地嘟囔道:“这床怎么还没有小姐在庄子上睡得大呢,夫人不是说小姐回来了,什么都给小姐用最好的,难道这就是永宁侯府最好的东西了?那永宁侯府也太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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