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晚间程哦去了程吟屋里探视,道:“听闻小厮们说了,究竟他是真是假?”程吟皱眉答道:“又真又假,我竟也断不透他。若说是真的,方家也算是大户,如何能遍寻不着?若说是假的,他堂堂一位公子,也犯不着费大力气帮我们圆这么大个谎。这卜昀定有古怪!”
“我说也是!”说着扑嗤一笑。“别是看上了姐姐,心里想着,将错就错了罢!”
程吟听说就上来拧嘴,不妨程哦一躲,眼看便要跌出门去,却被人在身后一把托住。回头一望,不禁两朵红云升起。程哦一看,只见来人玉面长身,不是卜昀是哪个?
“大嫂这么大了,走路也跌跤,我要告诉娘去。”说着女孩儿飞也似地跑了出去。程吟一愣,忙回身站好,门边的那位也不知是进是退。程哦忙叫了一声:“珠儿,小心摔着,回来。”遂大笑着出门而去。
程吟心想,自己是习武之人,这一跤怎会跌出去,不过是姿势难看些罢了。刚才一急,现在心里又一气,脸上不免更红了。
“怎么不请我进去么?”他倒是若无其事,拿起桌上的茶壶自斟自饮起来。程吟无法,只得答道:“哪里,表哥请坐。”
二人坐了,竟不知说些什么。
“表妹,你……”
“表哥……”
二人不禁莞尔。
“表哥,你先说罢。”
“也没什么,只是想问问,表妹一路从姑苏过来,走了多长时间?”
程吟心想,他果然……
“一路上,倒也并没认真算过日子。总有一个多月罢。”
“表妹是坐车还是骑马?”
“一开始走的水路。次后坐车。进了陕西地界,便改骑马了。”
“原来表妹还会骑马?”他抿了一口茶,看似漫不经心的一问。
“什么会不会的,学罢了。倒不为别的,只因带的银钱不够使了,又雇不到车,便骑了马过来。好在一路上还有个兄弟照顾着。”程吟语带提醒之意。
“到府上几日了?家里没人欺负你们罢?”又是半开玩笑一问,说着竟起身往前进了一步。
程吟心里冷笑了两声,脸上却仍一副温顺模样,身自岿然不动。“近一月了,倒也习惯。贵府上从老太太起,到丫头婆子,都是极照顾的。”话里话外,故意不提那个冷脸冷心的大夫人。
那卜昀便又进前一步,冲她脸上瞧过去,只看得程吟心里发凉,正要开腔,忽听得一个声音道:“俚们在干嘛?”二人反倒吓了一跳。回头细瞧,确是珠儿正蹬着门槛,却也瞧着他俩。一个便赶紧回身站好。
“你不是上大娘哪儿去了,怎么又回来做什么呢?”程吟一边说,一边搀她进屋,拉她炕上坐了。
看她俩说笑,卜昀忽又想起什么。问她道:“你程哥哥呢?不是才追着你出去了么?”
“先我躲着他,不叫他追上。这会儿早跑没了,倒叫我带着玉儿满院子白找了一回。”程吟乘他兄妹二人说话的当,拿眼睛瞟了那卜昀一眼,却见他也正皱眉瞪着自己。恰好又是四目相对,她便收住了目光。
“时候不早了。玉儿,就带珠儿回大娘屋里去罢。表妹我也不打扰了。”说着也不待人答他,便直着身子出了门。
程吟听他忽然口气冷冷的,也不好多问。心里暗暗奇怪,一边又和玉儿告诉了一番,送走她主仆二人,回到屋里,一边寻思,弟弟究竟去了哪里?
第6章 06 议亲
时候过得飞快,不知不觉间竟已到了腊月。自从那日卜昀来探视一回之后,程吟便恹恹地不想饮食。见她总是推脱没精神不来,太夫人心里便嗔她是长辈跟前偷懒虚应故事,索性便不再派丫头来请了。家里人见上头不见宠,来凑趣的便少了一大半,只有珠儿小孩子不懂什么进出,还来常常来看她。自她病后,卜昀那几日也断断续续连着身子不好了几日。但人人虽不能到,每日也常派也人来问候几次。怪倒是程哦,自那日之后,却总也不见他进内院探视。她是在客中,卜家规矩又大,男女有别,内外有分的。自己又病着,因此打听不到什么。程吟这心里一急,身边又没有个可以托心的人,不到一个月,身上的病便转沉了,次后竟连下床也不能了。太夫人听了珠儿说,这才郑重起来,亲自问了几个大夫的方子,才知道她是病得真。想起她一个孤女,千里迢迢来投亲,倒是可怜见的。虽有个弟弟,也不是嫡亲的,看上去也是个靠他不得的主,听得说是多日来不曾见人了,也不知在外头疯些什么。因他是小儿子媳妇娘家的亲眷,又只是过继的,倒不好端起长辈的架子召来训斥。正烦恼着,贴身丫头璇儿一句话,说得老太太倒豁然起来。
“老太太您别急,这病若是身上的,表姑娘还年轻,端的是不怕的。”璇儿一面看着下面人进的干果好预备年节下腊八粥的,一面道。
若不是身上的病呢?就是这一句话提醒了卜老太太,心思便活动了起来,于是吩咐道:“璇儿,去把大夫人请来。”这老娘心疼小儿子,爱屋及乌,连带着喜欢小儿子媳妇。因此合府里上上下下,从太夫人口中起,当年都称老二媳妇“夫人”,先进门的老大媳妇反倒要加个“大”字。如今人虽没了,老大媳妇却仍占着“大夫人”的名号,老太太不提改口的事,也没人敢擅自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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