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凤虚凰_吴娃【完结】(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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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见那人只闲闲坐在廊下,全然没将她当回事,心里便不免升起了几分怒意来,不顾夜深,高声便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便是他父母曾有恩于你,也不是屡行不义之事的借口。”

  那老仆本不欲与她多言,只是听见她提起卜昀父母来,倒似乎有些动容似的,方低声开口道:“姑娘如此,难道是人妇当为?”

  “道不同不相为谋。便是有媒有聘的夫妻,也有和离的。便是我如今不守妇道了,他也可以休弃于我。何必强困我在此地?”程吟听他以老者身份压她,怒怨之气更甚,便索性敞开了说话。

  那老者听了,便一顿道:“倒是从没听人说过这些话。只是你说得不错,我确实受人大恩,不能不报。姑娘便当是我对不起你吧。”说罢便欲飞身暂离了她。

  程吟此时哪听得这些气闷之言,便不顾别的,上前拉了他衣袖道:“我今日便要听听,你究竟是受了他家什么大恩惠了。若是再要隐瞒的,我便吵嚷起来了。”

  卜昀这里房舍并不大,左右邻居又都是杨纭军中眷属的居多。那老者听她说话无理,也怕真的吵嚷起来卜昀脸上无光,便只得回身先站住了。他见程吟此时满脸怒意,只得缓缓开口安抚,与她说起了自己当年所历来。

  “我受卜家之恩,便是舍了性命,也无以为报的。当年他们夫妇受人陷害,我原欲与仇人拼个你死我活。只是夫人舍不下幼子,嘱我日后定要保他无虞。因对方实在追索得紧,我便在外躲多年,直到小公子长成,风头也渐渐平息,方才敢回来找他。早前时夫人吩咐过,若是他能平安长大,不必多言前事。只是公子委实聪明,虽无人在旁指点,却早对父母之死心生了疑惑。”

  程吟听他说起卜昀父母,仿佛确实是受了天大恩情。只是尚且不及回报,二人便先后殒命了。她也是江湖出身,听他这般说,也有几分了然,为何他对卜昀没有丝毫违逆,他说什么便是什么。

  那老者见她安静了几分,便又续道:“我原是金城人士,也是穷苦人家出身。为求前程,十几岁时便去了军中谋职。后来被上司污蔑偷盗,上了刑法后便遣回了原籍。那时金城尚未爆发瘟疫。因为失了生计,回乡后父母便托情叫我到乡下一处农庄充作护院。主人家虽然富裕,但行事委实豪迈。他们原是知道我底细的,但怜我父母老迈,便收下了我。那两年日子过得不错。他家看我勤谨,还将一个丫头配给我做了妻子,婚后也育有一子。不想两年后乡里便陆续有人得了臆症。我虽不知道这病的底细,但十分害怕波及到自己庄子上,便比照昔日军中管制之法,提前派人日夜守着水井,粮仓。并指派专人进出灶房等地。所以虽然周边村庄相继有人染病,我们庄子上却个个无事。再过了一段时日,因瘟疫起来后农田荒芜,官府又没有处置之法。所以各地流民相继为寇,四处劫掠。我便组织起村中壮丁,打造防身兵器,轮流守住庄子出入口。也足有一年多未曾有事……”

  第78章 36 到访

  这老者徐徐道来,程吟方才知道,原来他便是当年金城之乱的“贼首”之一。

  当年他组织壮丁保护庄子免受流寇侵害,却不想因他这里没人得病,那些落草的便纷纷来投他。这些人原来也都是老实农户,不过因活不下去,不得已才入了匪窝。如今既有人肯赏他们活路,自然无有不肯相随的。如此一来二去,人最多时候,他这里竟然也聚了大约有七八百人。加上本来庄子上的人丁,这一总算下来,也有过千人之众。他将名气打出来后,就有本地的知县带着人来抚慰。一开始官民一体,他也得了那知县不少助益。否则单靠一个小小农庄,哪能维持千号人的开销。

  却不想后来金城顾将军奉命平乱时,听信了下边人误传的话,说他私造兵器,占地称王,聚集刁民作乱,便要来围剿。这事原本并不难澄清,可偏偏陆续又有流言出来,说这瘟疫便是由他这里传出去的,否则为何金城下边十几个县,就只他们庄子上无事。他知道后,虽然心中悲愤,但为了妻子弟兄考虑,便想要去县内主动投案。哪知他刚出了庄子,尚未戴上镣铐,便有庄子上弟兄不服,赶来救他。官兵这边见有人提刀呐喊着杀到衙门里来,便也慌了,两边由此便打斗起来,死伤无数。后来顾将军派了兵勇到来,方才止了此乱。而他自己则趁乱逃离了那里。

  此后数年,他不敢回乡,只流连在天水长安附近。后来看见自己名字列在了已斩获贼首一列上,便也偷偷回去过。却早已没了妻子踪迹,父母也已亡故了。他那时心中虽然激愤,但日子久了,便只当是造化弄人,叫他不得好结果罢了。一直到了十几年前,他因在长安一带打着散工,便结识了尚未及冠的卜千秋。他聪明过人,几句话便套出了这人的往事来。

  后来卜千秋便告诉他,金城之乱并非是天灾,而是人祸。随后便拿出几本古书,与他仔细解释。他虽没读过书,但在军中时,也跟着几个老军识得了几个字。所以也看得懂一二。

  程吟听他叙述此事,与自己之前心中暗暗所想,确有印照之处。她推定,当时卜千秋年轻气盛,被他知道了糜氏藏书中有关这癔症的记载,立即怀疑起金城之事是有心之人操纵之果。可若说据此就推定到糜家人身上,则就未免有些欲加之罪了。那人听了便冷笑道:“当年那来奉命剿我们的,其中之一,便是担任兵房典吏的糜允之父。你想做这事的人,若不是寻仇,便是要获利,两样必占其一。这件事后,糜允之父从一个小小的县衙六房典吏之一,擢拔至西凉郡布政司参议。过后年年升迁,最后死在户部侍郎的任上。我朝开立至今,也仅此一例。他家献上良方在先,后又有斩杀贼首之功。若非心虚,又有谁这么着急要找个替罪羊出来?若再要确准这一条,姑娘想想卜家二房之后的遭遇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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