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大夫人房中,程吟见她果然神色如常,不见得是生了什么大病的样子。程吟知她费了这番功夫,定是有什么话要与她私下里说,故而心中并无惧怕。倒是大夫人,见她来得这般快,似是颇感意外。却也并不与她多噜苏,只待她礼毕,便命玉儿递了一封信与她看。
信并不长,只写了半页纸,不过寥寥数语。大夫人见她读完,一边示意玉儿把信收回来,一边开口道:“如今昀儿大了,只是到底不是我亲生的,这几年出门办事后越发与我生疏起来。我这几日病着,听得说只问过一次也就罢了。”
程吟见她口不对心,便也只得敷衍道:“您也知道他不过是性子冷。前日老太太跟前听得说大太太病了,还说要留在家里侍奉的。不过连日来见您精神短少,怕耽误静养,故而不曾多来叨扰。”
大夫人倒似是没听见这话一般。“昀儿打小对身边人就极冷淡。不是跟我一人不贴心,连老太太这么疼他,他也只是淡淡的意思。不过我看他对你,倒是大有不同。你说他明知道你的来路,还这般行事,是要故意做给谁看的意思么?”
第13章 13 心事
卜昀到家时早已过了戌初。原本卜老夫人体谅孙子,知他心中记挂着家中新妇,刚过掌灯时分便推托年纪大了撑不住要告辞。无奈糜氏的长嫂十分相留,实在吃不住不给她这个面子,只好复又坐下。卜昀在外头却不知里面的底细,究竟是不放心。好容易捱到了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便欲打发人到里面去请,却怎么也寻不着个人来。因他已成年,外男不便擅入堂客坐宴处。正在着急时候,转头瞥见几个不过十岁上下的小丫头正传了拜寿的红包出来。为首的一个却好生眼熟。卜昀记起她似是糜琼玉平素来家时身边常跟的一个。于是便差身边小厮传话给那丫头,叫带个信进去。这丫头见是二姑太太家表少爷有事,倒也伶俐,便忙忙地进去回话了。
里头卜老夫人得了信,便乘势再作告辞之语。这糜太老夫人毕竟快九十的人了,自己早撑不住先已经离席了。于是王氏也不好太好过相留,就着人送了出来。因此祖孙二人到家时就有些晚了。
卜昀安顿好老太太再往自己院中走时远远瞥见正房窗户纸都透着亮堂,心中便先安了大半。进屋果见程吟虽已卸了妆饰却仍未安歇,正坐在炕上看书。旁边几个丫头皆垂手侍立,见他进来,有两个便上前接了他过来。一时洗漱毕,遣退了丫头。卜昀便问她今日是何情景,程吟只略说了几句。
卜昀见她似是懒怠说话的样子,倒有些不放心。直待躺倒床上,二人如常背对而卧,卜昀实在忍不住了,便扭头问她:“真无事?”
程吟仍盖着被子答道:“真无事。不过是在大夫人处多站了一刻,里头药气重,白日里有些头晕,懒怠说话。此时好多了。”
卜昀闻言,便不顾别的,忙探入被中拉她手腕,原来是欲抚其脉数。程吟挣不过她,只好任他行事。过了足有半柱□□夫,卜昀方认真对程吟道:“你究竟听了些什么话回来,如此心神不定?”见她并不答言,心内便急起来。心一急,便坐不住,也不点灯,只披衣趿鞋便下了床。
程吟知他心中烦躁,本欲劝解,但想到大夫人白日里所言,心中又冷却大半,便也不理他,仍只自顾朝里躺着,并不问他何事起身。这程吟心下冰凉一片,卜昀脸上却腾起红云来,因其此时胸中正似火烧一般。
半日,程吟不闻见动静,便翻身欲问他何事。谁知此时却只听得他往外头走了。程吟知他心中恐怕有气,定是往东屋书房炕上睡去了。呆了半日,便也起身,到柜子里另翻出了一条盖被来。正抱着两条被子欲丟给他,却又见他返身回了屋,倒不免有些讪讪的。卜昀见她这样,先是一愣,片刻回过神来便道:“既舍不得我受凉,又怎舍得与我受气。”程吟听他语气轻佻,撂下被子与他便回身自去睡了。
卜昀不知她到底是因何事恼他,只得在炕上自己收拾好被褥躺下。两人一夜无话。次日天明,卜昀见她并不着急起身,便自己穿戴好,连早饭也不传,就往太夫人处去了。
程吟自他去了,便起身在床上坐了,也不唤人。只细想昨日在大夫人处事情。原来大夫人给她的书信乃是从姑苏彼长姐处而来。信中寥寥数语,所云者却是几个月前卜昀在方家成婚前后事情,其余并无别的话。程吟当时看了心中便有些闷闷的。那糜氏又向她言及,卜昀虽是她自小看着长大,但终归不是亲生的。原先她想的是能亲上做亲,撮合自己内侄女和他的婚事。因珠儿是个女孩儿家,终归是要出嫁的。事情若成了,日后她在府里也好多个依傍。不想试探了几次后,先是自己婆母倒像是防着她似的十分不赞成,其后按自己姐姐信上所书,卜昀又借着出门的机会把婚事擅自给办了,回来不见他提一字。虽说是他父亲在时就定下的事情,到底还是让人寒心。如今事情到了这步田地,她竟不知卜昀做的是什么事情了。她倒情愿在姑苏和方小姐结亲的那个侄儿是假的。程吟知她所指,不论姑苏那个卜昀是真是假,反正眼前这个方小姐铁定真不了。而凭她手中这封信,拆穿她身份便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她并未如此行事,那恐怕就是要把她拿捏在手里的意思了。果然没几句,糜氏话锋又转回到自己身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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