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昀见她清减不少,知道她定是吃了好大的苦头,心里不舍,便用些旁的事来安慰:“我已经接到了你兄弟的来信。他那边一切安好,只是要查的事情却没什么头绪。”
程吟遂道:“无事便好。我这里倒有些消息或有大用处,等到了庄子上再细细说与你听罢。”她这几日在钟回那里虽得休息,但因时时虑着出来的事情,饮食便进得极少。这日早上又不到寅时便醒了,此时到有些不继力,因此竟不觉颠簸沉沉睡去了。睡梦中只觉得周身和暖,似有淡淡的麝香味道萦绕。
忽觉周身发冷,她缓缓醒来时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并不松软的床榻之上。起身细看时,才发觉原来是这里农户人家常见的火炕。因已入春了,炕是凉的。正在疑惑时,却见卜昀端了一个简陋的炭盆推门进来了。见她醒了,便道:“你可是冻醒的?原想进城再投宿的,但是天色已晚,如今只好在这农户家里将就一晚。”
程吟闻言忙透过窗户向外看去,果见天色已暗。甘陕地方与东南沿海不同,本来天色便暗得要晚些。这般天色怕是早已过了晚饭时分了。正想着,腹中却传来咕咕两声。因他二人都未言语,因此声响便觉很大。程吟不免红了脸。卜昀便笑道:“我们都已吃过晚饭了。我原想叫你的,但见你睡得香,便叫农妇将些吃食温在灶台上了。你既醒了,我去叫她送进来。”说罢抬脚就要走。程吟拉住他袖子道:“庄户人家起得早休息得也早,何必去劳烦她。我们自己去就行了,灶房里吃也暖和些。”她知卜昀这种少爷身份的人怕是难拉下脸面求人办事,便一心替他分解为难处。况且她多年漂泊,并不是什么娇客,也不愿意多搅扰无干之人。卜昀听了倒也没有多的话,只把那炭盆往床榻边又挪近了些,便过去替她开门。到门边时因又怕炭火燃了被褥之类,又将那炭盆挪回了原位。
到院子里过主人夫妇的屋子时,果见那农户已经熄了油灯,想必是睡了。程吟看这家人并不富裕,除了正屋三间一明两暗之外,就只他们方才呆的东边这两间偏房尚可住得人。料想那马夫定是去后面柴房里将就一晚了。二人穿过院子来到灶间,果然灶上大锅里还温着一大碗黍米粥,灶台上有两块烙饼,程吟摸了摸还是热的。这里比那屋子确是暖和不少。桌椅碗筷虽然简陋,看着倒也干净。出门在外荒郊野岭的,这实在已经是难得之所了。
程吟因实在饿狠了,倒也吃得香甜。卜昀见了心里便稍稍放了些心,遂陪着她又吃了几口闲闲聊了几句。程吟此时方才得知,原来他们行了一日才到了岐州地界。她记得上次祭祖并未入岐州城停留,却不知因卜昀担心她大病初愈不耐舟车劳顿,便没让车夫赶得很急,因此这一日只得走了一半路程。也因为怕打眼,便索性没入岐州城借宿,横竖干粮衣服之类带的也够。
不多时二人便就着桌上一碟咸菜将两块饼一碗粥吃完了。卜昀便道:“那屋里这会子炭盆烧起来也该暖和些了。炕上有个包袱,里头有三两件你的衣裙。你先回屋里去,我这里烧锅开水等会儿给你端去。你略洗洗再换件衣服,也能解解乏。”程吟见他似乎兴头很高,便也不加阻拦,依言去了。
这里卜昀费了些力气烧开了水,用铜勺将水灌在一个铁壶里便提着去了东屋。推门见程吟正在解头上那发髻。因要出远门,她虽没戴什么簪环之类,却梳了个紧俏发髻。她的头发极多,白日里睡着时有些弄乱了,这里又没面镜子,一时倒有些费力。卜昀见了,便放下铁壶过去帮她。因他从未有过亲近的姐妹,于这等闺阁之事并不熟悉,反倒越帮越乱,眼看这发髻比先时倒更难理了。屋里原并不太热,倒把二人都弄得面红耳赤的方才解开了。卜昀一时便有些讷讷的,只说你先洗,我外头等你,便退出去了。出去之后才觉身上一大凉快,脸上红热方才褪去些。程吟见他出去,知道他是不好意思。想到二人虽有夫妻的名分,但到底是并未坐实过的,心里忽然便有些翻腾。因怕他外头受凉,于是急急地略洗了洗便换了一身衣服,隔着门让他进来。
卜昀正在外头吹冷风想着刚才的事情,听她唤自己,便一步三挪地推门而入了。也不敢正眼看她,只瞥见她似是换了那件藕荷色底穿杏花图样的小袄,并未着外衫。猜测此时定然是十分娇媚,倒有点不敢过去了。他们所居的这偏房虽有两间,但中间并未隔断。这庄户人家是一对年轻夫妇,还未及生养,因此平日里也无有人住在这里。此处陈设自然十分简陋,除了这张冷炕,也没别的家具了。好在这炕足够宽大,能躺下四五个人,那农妇又抱了两床被子与他们,倒是免了二人尴尬。
卜昀吹熄了灯,二人便摸黑各自上了炕,一夜各不相扰。
第19章 19 藏身
第二日二人醒来时这家男人已经早早吃了饭到田里忙去了。那年轻农妇将吃食照例备在了灶间,便径自回房去了。只因她是年轻媳妇,不愿意与陌生年轻男子多交接。昨日若不是见卜昀是带着夫人同行的,倒未必肯收留他们一晚。这夫妇二人勤谨度日,虽过得并不富余,但也守得住祖上留下的田舍,因此平日并不惯做小伏低伺候他人,故此乍一见了这几个富贵人家出来的,也并不巴结得很。程吟见此处虽是天水岐州两地间必经之路,但因附近山岭延绵,因此虽不至人迹罕至,但目眼所及也并未见有其他农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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