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回听了,方将今日来龙去脉与她一并说了。原来那日程吟对顾钧言及南溪县疫情,他便派了邵用持公函前去问询。走到洛京,驿站里传来了加急军情,却是顾钧急招他回去。虽然信中未曾言明,但邵用猜测,定是东湖那边出了事情。自承华年间以来,东湖北方各部对南方各部多有袭扰。而南边因与中原边贸兴盛,久不掌刀兵,逢战必败,败了便是赔款。反正他们这几年积累颇丰,也不差这几个钱。北方因边地寒冷,所产有限,民生本来就颇为艰难。人口虽不多,但因实在活不下去了,便只能四处窃掠,和北漠塔塔人的路子一样。不想后来却出了个厉害人物,自封大汗,不几年竟将北方各部一一收于麾下了。他们因连年交兵得了不少好处,反而变本加厉起来,对南方各部袭扰更甚。南边各部因是自称藩属的,每每兵事不顺,便常常向这里告急。因此这几年朝里每逢春暖冰雪消融之时,便会派一路水军沿着东边海岸北上助力,倒也常常得手。因此便有人生出了雄心壮志起来,要求和北地翀光君东西夹击,一举拿下东湖北部这位大汗,从此解决了这个癣疾。
“外邦互相牵制本是于我们有益的事情,何必急着去强出头。何况东湖也是从本朝开始因有利可图才与我们交好。历朝历代汉人吃他们的苦并不少。如今他们内部打打闹闹也是利益纠葛,如此人心不齐方可为我所用。如今急急地去替人解决这个麻烦,战败战胜且不去说它。即便真的一举拿下了,也不可能在那苦寒之地久占,难道就是费力替别人作嫁衣裳么。”程吟听到这里,颇不耐烦,便打断道。
“正是这个话了。只是我们小民都能想明白的事情,上头自然也有人想到了。好在今上不是好兵伐之主,朝中虽有此议,但正经从未理过这话头。如今顾将军急招邵将军回去,想必只是东湖那边又起了战事,他那里要收紧人手之故。其实这次邵用出来,本属擅离职守。按他得职阶,离开驼城要上报三级方可。当初实在因为顾钧重视你所提姑苏之事,不得已才派了他这个得力的出来。但他虽用了别人身份南下,一路仍是在驿站歇宿。一来也是过个明路,省得日后有人非议;二则若真的事有紧急,也可速速接通消息。比如此刻这般。”钟回说着,便举起手中文书道。“这便是顾钧写给高悯风的文书。有了此书,我们便可一路从官道走,在驿站歇宿。不但马匹补给有诸多便宜之处,此外也可震慑那些暗中与我们较劲之人。他们再猖狂,也必不敢动驿馆里头的人。”
第二日卜昀酒醒后,钟回便将事情细说与他听了,只略去了糜家当初金城那一节。程吟在旁听了,知道他对卜昀仍是有所保留,倒感念他昨夜对自己坦诚若此。三人便一路继续往南,果然一路无事。过了十日不到,便来到了姑苏城外。
因程吟在这里闹出过大动静,因此便不忙往南溪县去。为免引人注目,三人议定卜昀先独自一人回长荣街,叫了程哦出来后,再作计议。因程哦的师姐当初提起过离城门不远处她有个落脚之地,程吟便仍和钟回扮作投亲的夫妻,一路往那里打听去了。
这落脚之处便是当初林钟赁给出来的屋子。如今程哦那里虽然已是主事之人了,但他师姐因男女有别,仍是住在这里。偏巧这日她并未出门,听见有人敲门,忙忙地开了,见竟然是农妇打扮的程吟,着实惊讶。随后见到钟回一身农夫打扮跟在后面,不免神色复杂。
这院子虽然不大,但是也颇有几间屋子。如今只她一个人住着,他们来了,正好再收拾出两间即可。等钟回一人回屋后,大师姐便拉她过去说话:“好好的,怎地又换了个人。你先别急,我并不为打趣你。只是劝你们以后不必扮作农家夫妇或者使役之人了。你看他那个样子,哪里像个农夫了。你在卜家这半年,如今又是这般模样,反倒像是被他拐带出来的。你们这打扮无故引人注意不说,只别徒惹歹人觊觎。”
程吟见她说得正经,倒也不免疑惑起来。难道这一路遭逢灾祸,竟是三人不慎所致?若果如此,那便真的要令人哭笑不得了。正想着这些时,却见钟回从屋里出来了。他见二人似乎是在商量着,便问:“既然消息互通,不知二位下一步打算要如何行事?”
程吟见他问起,便回说要等程哦来了大家再计议。
“何必如此麻烦,我倒有个主意。如今你们不是正疑心林家么,我们又有顾钧这官面上的由头。正好让那高大人去林家问问。也不必多说旁的,只管问他们,知不知道当年金城平叛之详情。若回说知道便好;若答不知,你便可让他们去问糜允。此事若真与糜家有关,当可令背后做这些手脚的人有些收敛。虽然我疑心,他们如此行事,目的本来就是那高大人而已。”
见程吟听了自己这话,惊异不已,钟回便解释道:“程卜两家的案子,虽然疑点重重,但是随后两家人遣返的遣返,流散的流散,姑苏这边实际并无甚么要紧的人了。如今方老爷糊涂着,方家小姐也已殒命了。这里仍旧捏着此事不放的,只有他这个南溪县了。而此地疫情最严重之处,除了长荣街,便是南溪县。若没有那游方的郎中暗中解救,只怕那高大人此刻早已得了个处置不力的罪名,至少要落个停职留用。因此这暗中下毒之人真正的用意,恐怕还是不愿意当年的事情再被人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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