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并非不可。”
季少指叩桌面,“分拨出一条船不是难事,只是,那就得逆永川而行,之后转陆路,过萤川。可这样,只怕在上姚境内耽搁的时间太长,有些危险。”他问,“不若庞先生先与我们去海东,再由海东过境蜀西?这样虽绕了些路,但终归是安全的。”
庞彷摇头,稍犹豫,向一行人道:“你们还记不记得,我说这些年,他们加快了制神像的速度?我一直觉得,他们好像在赶什么时间。我们……只怕也不能拖了。”
“至于路程,”他道,“我曾在惘海搭乘船只,前往另两国,不知这次,是否也可以?”
“惘海这两年正是浓雾期,往来船只都停了,怕是……”
“季少,”于歌忽然道,“可以的。大宅那边有几家,前些日为赶一批货,冒险走了惘海。沿浅海走,绕些弯,能走得到。”
“……呵,”季少冷嘲,“无能之辈。”
“那好,”他道,“惘海本也是三国往来的最近通道。庞先生要走,我们就送。”
他顿了顿,“就是你们几人要走?给我个准,我好备船。”
“我!”唐德立时高呼。
三个月神教人拉着庞彷翻译,一时也是叽里哇啦个没完。
莫杨和顺儿,若非为小河,本也就打算因生意的事,去趟海东。
这会儿,莫杨也是挂着小河。
“小河你……”
“我?我还是去海东吧。蜀西语我不通,平白惹人注意。”
而且,她一直记着,梁伯想让他们去海东。如果能就此结束一切归位,也挺好。
“其他的你们定吧。”小河晃晃手里纸张,“要写的有点多,我先写着去了?”
言罢出门问侍女,找了季少给她安排的空舱,住了进去。
鬼宅的记忆犹新,小河正犹豫,是不是要毫无保留地写,陆尔进来了。
小河:“干嘛?”
陆尔坐到她身边,拿过她的手把玩,他眼低垂,一看就是揣着话。
小河好笑,“你这样我会误以为你出轨,要来跟我坦白的。”
陆尔握握她指节。
“想什么呢。”
“那得怪你,有什么话你直说啊。”
“我要去蜀西。”
小河愣住。陆尔握着她的手,寻上了她的目光。
“庞彷他们几个,功夫不好,唐德他又不懂蜀西话。想来想去,也就我最合适了。”
“那本笔记,到底是父亲的遗物,我放不下,也想去探个究竟。”
“但此去危险,若要你跟着,我心里不安,难得这边杨先生和季少,都能护着你,你跟他们走,是最好不过了。”
陆尔条条慢数,抽丝剥茧地,跟她说了清。
小河一只手给他捏着,一只手揉搓着纸角,安安静静的。
“姐?”
陆尔声音很不确定。
小河回神,看他一眼,又低下头,还是攥着纸角。
“你……”
陆尔不知该如何说,肩上,却突然搁上一只手。
小河像点,又像揉在了他肩上,摁了两下。
“诶,知道啦知道啦。我明白的,”她说,“陆叔的事嘛。”
她看着纸上,自己刚写的几个字,道:“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么多啊,我都懂的。我们就为他们来的嘛。该搞清楚的事,本来就要搞清楚啊。”
小河手指抠点桌面,指甲磕着响。
陆尔靠近她,“姐,你……”
“别,”小河推他,“别搞这么严肃,想去就去啊,本来就是该做的事儿嘛,而且男人就是要出去闯的对吧……”
小河话语渐乱,有些搞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她别过头。
“反正你决定就好啊!”她说,“不用问我的。”
是夜,季舫,陆尔船舱。
陆尔坐在榻上,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几口,同时翻阅起庞彷给的纸张。
庞彷这些年,把崖底的字符,也记了七七八八,陆尔叫他誊来,对比着陆山的笔记,看有多少重合。
日落前,去蜀西的人已经定了。庞彷、陆尔、唐德,还有两个月神教人。另有一个教人,说他哪边也不想去。
他说:“我的心很小,只想过小小的生活。等到了安全地方,就让我下船吧。我们道了别,就别再见了。”
当时,庞彷握着那人的手,一番慨叹。陆尔没说什么,只咂摸着他的话。
小小的生活。
他觉得这说法有趣。
其实,他们又何尝不是,只有小小的愿望。哪知一个个叠起来,却将他们推到如今的境况。
他们又何时,能去过小小的生活。
刷啦。
门开。
陆尔望去,见是小河。她已拆了假发,自己的乌发,却也是齐耳。
陆尔不言,只在她锁门时,扬了扬眉。小河走近,坐了在他旁边,又不多说一字。身一斜,手一摊,她侧躺上榻,头,枕在了陆尔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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