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洞口里,馄饨铺开了。菜农们围坐,担子放在一边,冒尖的小菜呀,很水灵。
他们在城门口告别。
江枫之意,是晚间他来请客,被陆山直接拒了。小河打圆场,说清楚“早租了马车,敲定的今晨离开”,江枫才遗憾作罢。
“前辈、小河师父,您二位家住何处?今日实在失礼,日后,我必要前去拜会,才不枉二位恩情!”
“吴城。”陆山抢答。
小河看一眼陆山,陆山看一眼她。
小河转头,朝江枫“嗯”了一声。
江枫乐得,在小河答应“途径姚都定去刑部拜会”后,他才高挥着手,送别他们。
本想这就是结束了。
哪知,陆山牵着马车,打驿站要出行时,这厮的,又跑又喊地追来了。
“怎么了?小河撇开车帘。
“我,我想起刑部,有时候会拦,拦人。”江枫边喘气,边从腰上解下一物,递过来,“到时候,你们拿这个给守门人,他就不敢应付你们了。”
柔软无茧的手里,躺着一块橙色玉枫叶。
小河看陆山。
陆山坐在车头,动也不动。
小河于是下车。
江枫二话不说,直接把玉塞进她手里。
入手莹润。
小河心里好笑,又有点暖。
这些年走南闯北,说过的“来日再聚”太多了。可大家都明白,来日,多是不可能再聚的。
哪像这人。
真是个实心人了。
小河笑笑,承了情。
一认真,便想起个问题。
“既然会拦人,去找你是不是不方便?”
“不会。”江枫正经,“我们是过命的交情。”
小河真是愣了。
这人交朋友,上来就都讲这么大话的?
揣着玉佩,又受了真情,叫小河上了马车,也不禁探回头,再问候几句。
“你,之后怎么打算?”
“我要去边城查流匪案。”江枫拍拍腰侧,“只是如今碰上这事儿,可能……稍留几日,再探一探吧。”
“就你一人?会不会有点危险?”
毕竟你的水平……
“他们对周边乡民来说,也很危险。”江枫拍拍胸脯,“我既为刑部人,理应担责!”
小河真是被这热血青年逗笑了。
“行吧,”她道,“你多留心,有不对赶紧跑。”
“会的!”
“那……”小河问,“后会有期?”
江枫朗笑。
“后会有期!”
车上路,渐快,飞驰而行。二十八日后,十二月三十,归抵台城。他们过家门而不入,又沿台城近郊,逆沅河上行,终至蟠山。
“唔!”
小河一下车,赶紧捂严实僧袄,又压了压僧帽。
“冷!”
脚下踏雪,簌簌响。绵延的雪地,直铺上铅灰云空。满山红梅,是烧灼般的热烈。
兜头重物来袭,遮盖视野,压得小河一塌,“哎哟”了一声。
站直了扯下来,原来是陆山的棉衣。
陆山:“披上披上!”
“你呢?”
小河见他穿得清爽。
“几步就是梅庄了。”陆山往红梅雪坡上指,而后回身,从车上扛下一个麻袋,撂在肩上,“穿多了还不好使劲儿。走吧!”
走了没几步,雪坡的红梅里,掩映着一个人。
小河登时眼亮。
陆山侧着脑袋大唤:“小乖乖!”
陆尔差点掉头就走。
小河挤开陆山跑去。
到他近前,瞧清他左右手,各抱了一个雪净瓷瓶。
小河明了。
“是要集雪?”
“嗯。”陆尔问,“一起?”
又道:“还是你要休息一下?庄里有火。”
“不用。”
小河迅速答。
而后转过身,“陆叔,你先去找陆姨和梁伯,我帮帮小尔。”
劝说的意味很重。
陆山阴阴笑。
“我也要帮帮小尔~”
小河瞪他。
陆尔:“走吧。”
他大步往下,小河跑着跟上,一顿,退了回来,赶紧把棉衣一甩,丢到陆山的麻袋上。
“陆叔我走啦!”
“啧啧,”陆山阴阳怪气,“长大了,就只知道跟着小哥哥去了。我说嘛,生个儿子有什么用?见他爹爹这么辛苦,也不知道搭把手。”
坡下的陆尔停脚。
“哦,对了。”
他回扬起头。
“娘亲说,要是爹你今日,再敢藏带十八乡的臭豆腐蛋回来,她会祝你下半生和臭豆腐蛋过得幸福。”
“……”
陆山攥紧麻袋。
陆尔静视他。
陆山吞咽一口,“我没有。”
陆尔不说话。
“我没有!”
陆尔笑。
“我知道。我就是告诉你一声。亲爱的爹爹……小乖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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