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小河无声,关良又强调了一次,“闭眼。”
他说:“信我。”
他严肃又沉着,小河抿唇,哼了声,闭上眼。
箭镞穿行中,关良的静健之声,直抵人心。
“大地有生命。两块广袤的土地,互相推攘,一个不小心,山就被挤出来了。”关良笑,“你想想,就在我们脚下,这片土地下面,也有两片大陆,在彼此挤压。你试想一下,认真想。”
小河拼力想象,却深感难为。
关良安抚,“不急,我们还有时间。慢慢来,慢慢来。”
淮徉忽然急了,“世子!快!不行!不能让……!”
“小侄!顾好丫头!”
关良一声大唤,陆尔立时动作,直扑向姚昱那一堆人。
府军即刻调转箭头。天翎护主心切,也没来得及再管控小河。
“小丫头!快!”
小河皱紧了五官,拼力想象。
就在脚下,这片土地里,一座山峰在孕育。
奇异的响声,如天地悄言,在空寂里聚集。
鬼宅里,那无边无际的院落,忽然如海浪般,开始起伏震荡。亮堂的月色,都被晃得氤氲了。
“地!地!”
有府军大叫。
地面出现了一道裂痕。
不止一道。
鬼宅各处,都响起咔嚓的崩碎声。巨大又深沉。
关良哈哈笑。
“小丫头!是时候了!”
哐!
鬼宅尽头,一条山脉涌出地面,仿若一舞土行巨龙,拔地就是飞升。它在鬼宅里横行扫荡,接连的宅院不堪承纳,顷刻垮塌。半个世界,一片狼藉。
“来了!来了!”
有人惊呼。
巨龙样的山脉持续爬升,甚至遮挡了月光,陷鬼宅于暗影。直行的巨峰,一路劈斩玉白世界,向着他们来。
“世子!”
天翎急欲劝姚昱撤离。
姚昱回身,冰寒隐怒,拽住了小河。小河已然睁眼,看清了一切。脸有些白,却坚持迎视。
“小丫头!有山了!海呢?!”
关良笑得放肆,小河也无须提点。
她甩脱姚昱,退身。
她眼一闭,再次起心动念。
倾盆的暴雨,就好似天被捅烂,使得天河倒灌,冲徙人间。雨比洪流,同仍旧作乱的地缝高山一起,搅得鬼宅翻覆。人被混乱冲卷,难知所在。
“我的孩儿!”关良的声音还在,“保护好我呀!”
小河睁开眼。
直入天穹的巨浪,从四方来袭。浪是天墙,高耸,而后急坠。坠定那刻,一切归于沉寂。
鬼宅被海水淹没了。
万般声响,顷刻化入虚空。海水何其静谧,拥揽人间。
而这充盈人世的波光里,只有一道空柱,落在中心。
那里有关良,还有陆尔。
小河滑出海水,落入空柱。周身干爽。
陆尔给关良解铁索。
小河只道:“先说清楚一件事。”
她道:“我不是你孩儿,我是你孙女。”
海水里,有阳光浮动。山沉在海里,山顶的雪,也映在光中。山与海静默,分不清谁更恒久。
“他们……会怎么样?”
小河收回目光,陆尔和关良,也和她一样,坐稳空柱中。
关良晃晃肩膀,四肢依然化雾模样。
“怎么?你担心?不会有事的。至少那个世子不会有事,他身后那两个,气息厉害得很,能保住他。”他说的是那两个一真,不对,又是假扮一真僧人的月神教人。
“不过那些使箭的嘛,就说不准了。”小河一沉默,关良又道,“机缘和命数到了,人就会走,这实则是与你无关的事。”
小河冷哼。
“是了,你砍我的时候,也是这个意思。”
关良听得她不郁,想想此下关系,还是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
“你两入惘庄却不死,我身为守关人,杀你是义务。”
小河只听出不对。
“两入?我什么时候两入?”
关良侧头,回想了一下,“前些日子一次,”他手比划,比了个成人腿的高度,“这么大的时候一次。”
小河愣目。
这个高度……可是四五岁的孩子的高度。
“……你确定是我?”
关良点头,“气息没变,我一下就认出来了。”
小河别过头。
“她”四岁在祈灵山短暂失踪,随后起死回生。而祈灵山是鬼宅的入口。
小河心情复杂。
“你杀了四岁的我?”
“什么话?”关良的答案却叫人意外,“你是自己吓死的好不?闯进来就一直哭,还庞彷庞彷地叫,没叫几声心脏就停了。后来还是我把你的尸体送出破口的。”
他说:“明明死在惘庄,却又复生重回惘庄。我只能当你是异数,把你了结在惘庄。所幸……你仍是无碍。现在想想,你能保全性命,是因为是守关后人的原因。我之前是误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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