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界之壁,已经满是裂纹,还有不停止的强力,撞上高壁,叫它摇摇欲碎。夹带冰寒的海水,已经淹没了他们的小腿。
客君道:“我会倾尽灵力,为你们挣得一盏茶的功夫。唱咒也会在我走后开始起作用。你们等唱咒完了,虹茧成形,就可以跑了。跑快点儿啊,若一盏茶过,还没能跑出去,你们就得和这里的一切一道归元,消弭于无形了。”
众人谨记,神色严峻。
小河凝望着客君,陆尔也是。
客君笑笑,“这俩孩子,怎么?还没习惯分别吗?”他道,“我没什么遗憾,这是喜丧了。自己去过好你们的生活就是,有什么好感伤的。”
“准备了。”客君高扬起一臂,捏出个响指模样。
上方,自然之力翻涌,引出一个巨大漩涡,仿若一只眼,俯瞰人间。
客君直面那深邃,笑得坦然,又骄傲。
叩。
响指打响。
客君那只高举的手,忽然像流云化散,化散之下,很快,他便如一片云,消散在风中了。
可不是消散。
十人圈心,那团还缭绕的云雾里,忽然——走出一个人!
“鬼!”
当真是鬼。
一个人的雾影,纯白色,飘出了云团,飘向天翎。天翎脸色煞白。骤感一阵冰寒过身,那人穿过他,走到了结界边。
“还有!”
云团中,竟然有接连不断的雾人涌现出来,无穷无尽般,覆到结界边。重重又叠叠,很快便有几十上百数。可云团那儿的涌现还不停止。
“这是什么啊!?”
“他们在推墙!!”
诚如此。
那密密麻麻的人影,都用身体,在抵挡外界强力。结界之壁,随客君的死,已经片片如瓦碎了。可这些人,似乎是用自己的身体,屏出了一道无形的障蔽,抵挡住了雪海烟瘴的侵袭。
三股狂暴之力,不停冲撞这些“人”,可他们是不死之师,一昧奋勇前行,竟把天地的阵怒狂乱,一点点向外推去。
人还在增多。
鬼魂几乎与他们肩踵相接,小河盯着那滚涌不断的云团,喃喃道:
“这什么鬼……”
“人。”陆尔道,“是三国的军众。”
小河定睛一看,这些人确实都穿着兵甲,只是款式不同,粗看大多是三种样式。
姚昱道:“是死在萤川一战的十万军众。”
他说:“当年姚海联军攻袭蜀西。蜀西月落宫右护法月墟,领祭司之命,率祭司奇军赶赴萤川,一日之内,杀十万军众于无形,扭转蜀西败局。那时都说月落宫是为护国,其实……护国也护了吧。但另一方面,是为了试启天问阵,以十万人性命,筑一个近神之躯,入惘庄,寻秘宝。”
而那人躯是谁,众人已不需他解释。
此刻,姚昱手中的虹石,和众人的一道亮起。
四周升起吟唱声。
姚昱最后道:“只是可怜了这些兵士,究竟知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战,为何而死。”
“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风里雪里不能将我阻挡。都说上姚的妹妹最好看哩,让我为了你前往。花开怎能不梳拢,何必天涯寻玉杵……”
“这什么破玩意儿!”姚昱怒了。
小河作为在场唯一的女性,更是尴尬。
随着客君的唱声弥散,众人手中的虹石,都焕发起虹光。虹光聚成虹球,渐渐往上飞去。
客君还在唱:“还钱还钱还我钱!顾憨憨你还我钱!你是海东第一富!凭什么出门不带钱!”
“姐。”陆尔示意小河往对面看。
那些虹球一共十个,聚集到空中,合成一个线团模样,像搅绕蛛丝的蜘蛛似的,一点点,朝裘真飘挪去。
众人都不说话了。
裘真凝视着那虹团前行,看见一根虹丝,探向了他的右前臂,似蠢蠢欲动的蛇。
他叹了口气。
“……我不想死。”他说。
好些人垂下眼,也有人坚持看着他。
裘真对上这些人的眼睛。
这次他说:“我还不能死。”
虹丝只差半息触碰到他手臂皮肤时,一道急锋掠过。欻!肌骨尽断。血在下一刻暴涌。
裘真割断了自己的右臂。
众人都还没能从惊变中反应过来。虹丝也没有反应。它只略过了右臂空出的位置,继续向着裘真的身体而去。
裘真面色白,淌出汗,可语调还是清平。
他说:“还不够吗?”
骤然,裘真左肩,似有咔咔响声起。一块皮肤炸开。砰!砰!接连有血管和肌肉爆裂在他左肩。三两眨眼,他的左臂坠落在地,断口粗糙,血肉模糊。
“师父!”淮徉大叫。
众人终于反应过来。
而虹丝也停了。
这蜘蛛收回自己的细腿,连连后退,在上空盘旋,跌跌荡荡,好似昏了头脑。
裘真一笑,“好险。”
青焰在他两臂断口燃起,喷涌的血,止住了。
姚昱:“你做什么?!”
裘真轻轻道:“天问阵不能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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