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昱缓步跟着。
“父亲对他,总是有心。”
“他是君也是弟,于礼于情,我都该如此。”
姚昱颔首,“他也这么想吗?”
康王停下脚步,盯着他。
四下无人。
姚昱迎上父亲的眼,又问:“他知道自己是君吗?他知道自己是弟吗?”
康王转眸,“够了。”
姚昱退后一步,弯身,是一礼。
他道:
“父亲,裘真不能回来。”
“儿臣斗胆揣测,父亲不怪儿臣偷入惘庄,必然是明白,也认同儿臣所愿。我们都希望此事,尽可能地两全。只恨儿臣无能,没能寻到秘宝,为父亲分忧解难。但即使如此,儿臣还是斗胆一谏。”
“父亲,裘真若回,天问阵势必开启。一个高位者的愿望,和万数普通人的性命,哪一个更重要,您当真……不清楚吗?”
康王退了一步,道:“那些人已经死了。”
姚昱想起客君的话,摇头道:
“父亲,人命的价值,不会因其死而消散。这是仁,是义,是公道。”
他看向康王的眼睛。
“我们不能自己骗自己。”
康王别开头,“你不懂。他是千古一帝,他不是凡人,他这么做,其实有他的道理……”
“什么道理?”
“……”
姚昱淡淡问:“父亲,是什么道理?”
姚昱心里疼,又失望。
“父亲,千古一帝,不是个可以仰赖一生的名号。所有的夸耀,都只能是站在身后,去说身前。自他开始行差步错,不肯悔改时起,这四个字,便全然与他无关了。”
他问:“父亲,人难道,要活在过去和谎言里吗?”
姚昱在问,更是质问。
这种温和的,在晦暗不明的眼神里,隐含悲悯的质问——
激怒了康王。
“我是你父亲。”他有些咬牙道。
姚昱颔首,“所以我什么也没做。”他说,“我在等您做点什么。”
谈话不欢而散,姚昱看着他走远。
父亲。
你是我父亲。
那么,请不要再让我失望了。
好吗?
“你轻一点。”
姚帝低咳一声,“我都要被你勒窒息了。丫头,你这是弑君啊。”
莫霏躺在被单上,隔被褥把着姚帝。
闻言,她环抱的手臂松了些,可脸颊却又贴紧了。
姚帝笑笑,抽出手臂,落掌在她发上。
宫殿里空广,床帘里却是小小的方寸。
“丫头,想要个孩子吗?”
莫霏蹭地起身。
此生没有比现在更惊讶过。
姚帝不避她美眸,轻扬眉询问。
莫霏都有点颤音。
“你,你不是,不那个……”
说得自己有点脸红。
姚帝说:“是。但我想,如果你想,我便留给你一个孩子。”他问,“这样你是不是会开心些?”
莫霏侧眸,想过几想,又趴回姚帝胸前。
“不了。”她说,“以前想要,是以为那样能抓牢你。可你是抓不住的。现在这样就很好。”
姚帝一下下梳拢她的发,轻轻柔柔的。
良久,他忽又问:
“我是不是,一直让你伤心了?”
莫霏搁起下巴。
“心疼我?”
姚帝稍想,却是说:“也罢。”
道是有情却无情。
莫霏趴回去,也不伤心。
她说:“没有。你是我的光。”
姚帝愣了。
而后大笑,笑得都咳了起来。
莫霏一边给他顺气,一边又羞又窘。
偏偏还坚持道:“就是这样的!”
姚帝憋回了笑,抿着嘴,严肃正经地道:
“哦。”
两人同卧,只有一人依偎。
姚帝抚她的发,渐抚渐慢,最后,他停了手,望着帘顶。
他是有犹豫的,但还是说了。
“丫头,等我死了,就改嫁吧。你还年轻,还可以去做一个母亲,做一个人真正的妻子。你还来得及度过最好的一生。”
莫霏低眸,把他晾着的手塞进被褥。
她一直掖被子。
她道:“你还没死呢。”
姚帝脱身出来,托起她下巴。
“丫头,何苦呢?”
“我乐意。”
“我什么也不能回应你的。”
“那有什么关系?”
姚帝收回手,微微点了头,又连连点头。
“也是,有什么关系呢。”他道,“左右一个高兴就好。”
又说:“那丫头,去帮我做一件事吧。”
莫霏撑起身,“仙人请讲。”
姚帝笑了。
仙人,那是他揭她盖头时,她脱口而出的惊呼。
“去帮仙人查出来,阿真到底怎么了。”
已逾七月,姚都残暑将挂将落。璧山上,叶尖开始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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