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尔此时道:“薛先生,小雪的经历,确实惹人怜惜。可家人无故蒙难,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要替她报仇?”
薛杨抬眼,与陆尔对视,眼中了然。
“你怀疑我。”
陆尔有些意外,稍顿,说:“是。”
不止陆尔,连小河都意外。
薛杨平白认亲,他们当然不会轻易相信。可又怕他有害人之心,才顺势听他所言,暗中试探权衡。
谁知这人,竟然自己捅破了窗户纸。
薛杨道:“你们怀疑我,这很正常,我能理解。所以有什么问题,就敞开了问,我都会回答。”
陆尔直言,“我姐出现在姚都,当年的人就都会出现。不论想报仇,还是想知道真相,这都是个机会,你为什么不抓住?”
“我怎么会用小河来冒这个险?”
陆尔静视他,“薛先生,较之你故事里的深情,你放下得太轻易了。”
他们两人,丢了台城的四个人。明知前路坎坷,却哪怕拼上性命,也非要一个真相不可。
但薛杨呢,他为什么不?
“轻易吗?”薛杨想想旧日,说,“十年。我想报仇,想了十年。可十年后,我再想,却开始不知道,我该去找谁报仇?”
“找小雪吗?毕竟,若她不生这个孩子,就不会把自己耗得油尽灯枯。找那个男人吗?毕竟,若小雪不爱他,就不会坚持要留下孩子。或者……最该找的人,是我自己吧?要是当年,我能改变家里的境况,她根本就不会经历这一切。”
“而且我越想,还越觉得……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的妹妹,我又了解多少?当年会不会……还有隐情?”薛杨笑笑,自嘲一般,“报仇?真相?我如今,也搞不清楚了。”
“但有一点我很清楚——小河是小雪的女儿。小雪当年拼下性命,也要保护小河。我如今只要替她护住了,就不算辜负她。就算对她,对当年,有了个交代。”
他道:“不论如何,我是小河的舅舅,我绝不会伤害你们,而小河在姚都很危险。这些,请你们务必要相信。”
午市。鼎泰楼冗攘。
薛杨送二人,从后门离开。
后门近春江,江畔垂柳新绿,拂在阶上,一阶清静。
小河揽开纱笠,辞谢后道:“三日内,我们给你答复。”
“好。”薛杨说,“你虽然只在姚都待了一天,但我能遇到你,别人未必不能。这几日,你尽量不要上街,一定要的话,记得戴上纱笠。”
“好。”
“客栈里的人,你有需要,都可以用。”
“好。”
告了辞,薛杨回身上楼,顺儿却没跟上。
她靠过来,问陆尔:“早晨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
小河猛转头,“什么问题?”
陆尔一脸懵,“什么问题?”
顺儿娇声,“你知道的。”
小河急了,“什么问题!”
陆尔锁眉,看着顺儿,不明白。
顺儿咬唇,似怨似嗔,“你故意的!”
小河彻底恼了,“她问你什么问题!!!”
“顺儿。”正上楼的薛杨,点点身侧,示意顺儿回来。
他道:“别贪玩。”
顺儿眼眸流转,好似无辜。
“下次见你,你可得回答我。”
她轻轻对陆尔说完,就跑上薛杨身边。薛杨低声和她说了几句,她缩缩下巴,待薛杨回转身后,暗里,又朝陆尔,眨了眨眼。
小河像被火烧了。
转头,陆尔那厮,竟还望着空空楼梯,若有所思。
火旺得不行了。
小河掰过陆尔下巴,“说。”
“?”
“她问你什么问题!”
陆尔垂眸,捏住了一寸线头,再抬眼时,好似清明。
“不是,你觉不觉得……”
“什么?”
小河凑近,焦急得显而易见。
陆尔忽而就收了声。
他看过小河,稍稍用力,下巴,抵在小河指上。
“她呀,”他说,“她问我……有没有心上人。”
指尖像是有点麻,小河抽过,埋在身后。她转头,看见阶下草木,油绿绿的。
“……那你怎么说的?”
“你想我怎么说?”
小河心里,轻轻炸了开。世界一下鲜亮,又很静谧。她有点害羞,又像是有了勇气。
她转头看他,“你知道的。”
陆尔弯身,凑近她来,眼里像是询问,又或是鼓励。
那眼神温存,烧得小河刹那红了。
她咬牙,忽然明白,“你故意的!”
陆尔笑了起来。
他越笑,她红得越盛。小河想,这男孩太可恶了。陆家十年,所有人都知道,他又哪里会不知道。
可他偏偏要这样逗她。
“我……”陆尔正想说给她听。
“百珍包!”无端端地,她大吼一声。吼完,还不过瘾,“你!在这里!不许动!”她嚷道,“头发眼睛鼻子耳朵!哪个都不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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