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哧,“你这人,做朋友无情义,如今连做人的道义都没了。我本还想着,把我的小丫头托付给你,可现在想想她要被你这种人带大,我就觉得恶心。恶心!”
“走了!”
庞彷转身,干脆离开。
可他还没出门,就被陆山叫住了。
庞彷用眼神示意干嘛,连话都不想跟他说。
陆山道:“吃顿饭,吃顿饭再走。”
庞彷大步出门。
陆山拽住他,“别到时候死了,想起死前连顿好酒都没喝过。”
……好像很有道理。
陆夫人备了好饭,好酒。陆尔这娃娃很可爱,小河和他玩得很开心。准确地说,是欺负他得很开心。
陆山说,小河就留下吧。
庞彷觉得挺好。
饭吃完,陆夫人带着两个孩子离席,把酒桌留给他们。
陆山拎上两坛好酒,直给庞彷灌满。酒过不知几巡,两人都醉得一塌糊涂。厅里面很安静,所以陆山捂住嘴脸,还从指缝泄漏的话,都那么清晰。
他说:“庞彷,你别再来了。”
庞彷忽然就懂了。
“好,我不来了。”
清晨酒醒,庞彷谁都没惊扰,可推门还没走几步,陆山就出来了。
他递给他一个纸折。
他们以前,总用这装秘密的信息。
庞彷推开了。
“我不要。”
“拿着吧。”陆山说,“可要是还没死,就别打开。”
这是什么话。
庞彷说:“我走了。”
陆山点头。
庞彷走啊走,越走越快,长街很长,他没有回头,可他知道,这一次,他送了他很久。
他想,我绝对不会再来了。
璧山别院里,庞彷拿出胸襟中,那一枚纸折。
“我还没打开啊陆山,我还没打开啊!”
他把脸埋入手中,可泪还是从指缝泄漏。
“他不过是想要个家啊,怎么那么难呢?”
第40章 040 正当
陆尔递上那枚纸折。
纸折叠成了个三角。年岁久了,纸摸着有些泛软。
纸折该是被拆过,有些松脱,小河很容易地解开,展开一看,是一幅小画。
黄纸朱砂笔,画了一座神像。神像是个女人,温和美丽。
陆尔道:“庞彷说是月神娘娘。”
小河示意明白,但又不理解,“这是陆叔给的秘密?什么意思?”
“你看看神像身前。”
小河闻言细看,见月神娘娘身前,还画着些七零八落的东西,小布老虎,胭脂盒,宝剑……以及一本笔记。
这本笔记,画得和陆尔手中那本,十成十地像。
小河恍然,“陆叔是在暗示这本笔记?”
陆尔点头。
“这……除非见过这笔记,不然谁知道啊?”
小河想象,庞彷哪天真死到临头,拆了这纸折,结果一看,嘛都不懂,可怜无助且凄凉。
“‘陆山心不诚’。”陆尔道,“庞彷是这么说的。”
那日庞彷在璧山别院里,拆了纸折,一看,又是哭哭笑笑的了。
他告诉陆尔,这种纸折,在蜀西就是护身符。人们从月神殿里求符,求什么,符里朱砂画中,月神娘娘脚下就画什么。千般种类,各不相同。
“他这是让我猜呢,猜得准算我,猜不准算他。”庞彷想哭又想笑,“不愿画就不要画嘛,谁拦着你了还。”
小河问:“所以你把笔记给他看了?”
“没有。”
“为什么?”
“我拿不准他们的打算,想先弄清楚。”
“弄清楚没?”
“一半,一半吧。”
“一半一半?”璧山别院里,陆尔道,“你在洞穴里忙碌这么些年,还好意思说只知情一半?”
“小侄你这话说得!”庞彷缩下巴却抬眼地看他,“这也是很大的进步了呀!想我当初,可是连一指甲盖儿的情,都不晓得嘞!”
当初,就是十年前。
庞彷离了台城后,到了姚都,应月神教的暗号,去了怀德天牢。
“一进去,就把我拉到一桌上,一堆人围着我,搞得我还以为自己是犯了什么教宗罪。”庞彷道,“后来他们开始问我,问我祭术的能力,还拿邀月铃让我使。”
庞彷晃晃手里铃铛,“就这个。我们这种半吊子祭司,本事不够,只能在晚上,用邀月铃借月神娘娘的光施术。”
庞彷通过了考核,被安置在怀德天牢。
“后来嘛,就开始轮着岗的,隔几天夜里就去云栖院给他们雕刻神像,唱咒开光。然后月亮落下前,又得回来。”
庞彷忽然愁容,“我也是这几年,才晓得那些是活人啊!不然我哪敢啊?月神娘娘要怪罪的呀!”
陆尔询问展颜情况后,庞彷已向他说明万尸洞的实情,这时他惊疑交杂,并不相信。
“你雕绘石像那么多年,敢说没一点察觉?你没察觉,石像总也磕碰过边边角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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