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待雨势渐小,时离提着饭盒离开了王家,但刚走出楼道口,有寒凉的夜风吹来,她摸了摸脖子,这才想起来,竟然把纱巾忘在张姐家里了。
她立刻折返回去,又跑到二楼,此时,门虚掩着。
时离才要礼貌的敲一下,忽然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模糊的谈话声。
“爵少,真的非常抱歉,小离已经发现了……”张姐的声音顺着空气传过来,在安静的近乎空旷的走廊里,听得煞是清楚。
昏暗的楼道灯下,时离两手颤抖,饭盒几乎要掉在地上。
她单手扶着墙壁,深吸一口气儿,才彻底让自己冷静下来。
听见张姐“咦”了声,有脚步声传来,时离身子一转,跑到楼梯拐角藏了起来。
待听到那清脆的关门声,时离才从暗影里走出来,她感觉有些事情,似乎并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
她隐隐的猜到了答案,心中却无端升起了一股愤怒。
他这是什么意思?五年前说再也不想看见她,却又暗地里接济时家。是施舍,还是……因为她是时姝的妹妹,是时姝的亲人,所以爱屋及乌。
她迷茫了。就像一个走夜路的孩子,不知道回家的路在哪儿,可是依旧惘然的往前走着,不知通向何方,哪里又是她的家。
今天的夜晚并不平静,时离刚走出张姐的小区,就接到了王美光的电话,那头的人语无伦次、哭声不断:“小离,你姥姥她……”
“什么?”时离身子一晃,立刻上了出租车,匆匆往医院赶去。
听妈妈说,她刚到家没多久,就接到了医院的电话,姥姥病危,现在在急救室抢救,能不能熬过今晚,医生也不能保证。
时离不停催促着司机快点再快点,她面色煞白,五指紧紧并拢着,深深陷入椅座里。
姥姥,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
时离祈求着上苍,外面的雨淅沥沥的下着,路上拥挤的交通并没有缓解,车鸣声、人的谩骂声嘈杂一片。
王美光在急救室外焦灼的等待着,她不停扒拉着自己的头发,双眼紧盯着急救室上的那个红灯,既期待它亮着,又害怕它熄灭。
但凡有进出的护士,她都会拉住一个追问,但护士只是匆匆路过,并未作答。
“妈!”时离的声音传来,王美光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整个人拄着拐杖想站起来,却又跌坐在轮椅上。
时离赶紧扶了一把,又急喊了声“妈”。
到如今这个时候,她不知道还有什么理由可以安慰到母亲。
“小离,你姥姥她……小离……”王美光急喘着,语不成调,双眼噙满了眼泪。
“妈,姥姥一定会没事的,一定……”时离咬着牙,抓紧了王美光的手,扭过头,紧盯着急救室的玻璃门。
人长大,就是渐渐失去的过程。
时离祈求了一个晚上,上苍也没有听到她的心声。凌晨十二点零五分三十秒,医生宣告了死亡。
当玻璃门打开,姥姥被推出来的时候,时离跌坐在椅子上,她睁大了瞳孔,望着姥姥苍白无血的脸,身上插满的管子,整个人恍惚的一会子说不出话来,只是嘴皮子像筛子似得,不停的发抖。
王美光扑上去,哭喊着“妈”。
她一定后悔了,后悔母亲活着的时候,没有在跟前尽孝,当醒悟过来,时光没有等她,夺走了自己母亲的生命。
姥姥的葬礼,来的人并不多,显得有些冷清,天气又不好,直到姥姥下葬的那一刻,才见雨势渐停,安静的近乎死去的墓地上,偶尔掠过几只黑鸟,凄凉的鸣叫几声,似乎就叫尽了一个人的一生。
在整理姥姥遗物的时候,时离发现了一封信,信的启封人却是她,是姥姥专门写给她的。
打开信封,上面的字迹清秀而干净,是姥姥的笔记,她的字就如她的人,善良而慈祥。
她默读着上面的内容,眼睛酸胀的难受,就像吃了辛辣的葱,辣的她泪流满面,心要从胸口吐出来。
“姥姥,您的意思我明白……我知道……”时离紧捏着信纸,跪坐在墓碑前,抬手抚摸着墓碑上姥姥的黑白照片,她嘴角勾出一道浅淡的笑容。
姥姥说,让她不要委屈自己,也不要怨恨妈妈。妈妈王美光之所以对她不好,是因为她从小就没有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家里,幼年丧父,由姥姥独自一人抚养长大,对亲人感情显得过于冷淡和偏激。由于妈妈小时候穷怕了,所以对金钱特别看重,才会嫁给了爸爸。爸妈的结合,其实没有多少感情,而时姝对于妈妈来说,也是让她爬的更高的工具。
姥姥在临死之前都挂念着母亲,可见姥姥从未怪过她。虽然妈妈平时对姥姥不好,但姥姥依旧没有计较。天下有谁不爱自己的子女呢?只是人有时被乌云遮住了双眼,看不清眼前的路,把自己的心用硬壳包起来,苛待身边的人,却同时如双刃剑一样,伤了别人,也害了自己。
“妈,我们走吧。”
不知何时,太阳终于肯露出半张脸来,隐隐的伏在山头,窥探着这个人世,给世人带来光明,同时,又会在预定的时间,将黑暗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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