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辇上。
万贵妃咽下心中苦涩,发觉雪茶一直在看她,便摇头道:“本宫没事。那个小宫女,脸面多半是不行了,好生着太医医治了,给足了后半生花销放出宫去吧。”
都这样了还想着他人,雪茶眼中酸涩,哽咽道:“娘娘受委屈了。”
万贵妃苦笑道:“本宫是贵妃,是万家未来的顶梁柱,本宫没有资格委屈。”
她说的是实话。
当年宫中无后,太后当权,容不得任何万家以外的妃嫔怀有子嗣,又为了教贵妃立威,竟借她毫不知情的手,给怀胎五月的薛嫔送了碗落子汤。当薛嫔惨叫着倒下时,那流了一地的血至今会出现在她噩梦里。
薛嫔怀胎期间,夜夜梦到一条漂亮的小花蛇,众人皆以为是个可爱的小公主。那晚她却梦到小花蛇被斩了首。
可是皇上没有治她的罪,反而百般安抚,这才招致了薛嫔加倍的怨恨。薛嫔只道皇帝无情,却只有她万梅环见过,皇帝那晚在她怀里哭得有多伤心。
从那时起,她就知道,皇帝是断不会再容忍万太后了。
万贵妃手撑着鬓角,悄悄抹去了一滴眼泪。
她得保住万家才行。都说覆巢之下无完卵,她却偏要以卵击石,拿自己去赌一颗帝王的真心,用他的真心换来万家族人的命。
朝堂上。
玉冠冕旒后,年轻帝王的脸庞俊朗生辉,声音也是充满朝气的:“两位万爱卿别吵了,勘察水利一事是民生,朕不会放弃的。但选秀也是太后之意,朕不拒绝。就这么定了。”
朝臣们面面相觑。万正泽和万秉泽不服地互瞪,仍然各持己见,一个要修筑水坝以治水患;一个要催着选秀以立国本。两件都是要用钱的,偏巧去年大燕收成略亏,整治军备又花费不少,因此若两事同行,只怕国库要疲软了。
但是燕昭帝有办法。他捞起本圣旨,丢给身旁四喜道:“念。”其姿态让年近花甲的太师魏长容一个劲儿摇头叹气:白教了。
四喜高声唱念道:“……着,升万正泽为正二品工部尚书……万秉泽为从二品巡查大员,自今年九月初八起前往大燕各地勘察水利,上报成果后,由万正泽主持,沿三千里渡天河修筑水坝,以绝水患!”
朝堂顿时沸反盈天,反对之人不在少数:“两亲兄弟同事一工程,这权力也太大了!”“就是啊,巡查大员可是个油水肥差啊!”
万正泽和万秉泽也惊了。照说他们作为万太后的亲弟弟,朝官地位已然不低,如今再升,可见昭帝厚爱!看来先前昭帝与万太后不和的传言,并非真实。
可坐在朝堂一侧帘后的万太后,脸却黑到了极致。这小狼崽子绝对是故意的,一面利用着二人水利、敛财的本事,一面等着他们内讧出错呢!谁不知道他们兄弟不睦!
昭帝拿起本奏折,咣咣敲了两下御案,朝堂顿时安静下来。魏太师微微翻了个白眼儿。
“朕知道诸位爱卿心中不服,但朕心意已决,你们劝也是没有用的。无事便散了吧!”
昭帝大马金刀地走了,留下懵然众人大眼瞪小眼,满肚子话只好到外头去说了。
昭帝回了御书房,摒退众人,只留下四喜。
“叫你查的,怎样了?”
四喜看了眼昭帝蹬翘到桌案边的一双长腿,那玄色靴尖还一点一点的,顽淘得很。
“回禀陛下,万秉泽确实曾告知他两个女儿,入宫后尽力争宠,要相互扶持,多生皇子。同时万太后也会帮她们排除万难。”
昭帝“啧”了一声:“相互扶持,多生皇子,还排除万难——这家人真当朕是个眼瞎耳聋的?”
四喜嘿嘿一笑:“陛下今日好招数啊。”
昭帝弹了下他那清秀的额头:“聪明。对了,去告诉万秉泽,叫他走前挑个吉日,来见见太后娘娘。”
四喜大惊:“陛下,您不许太后娘娘接触朝臣已有一段时日了,怎的现在……”
昭帝道:“你脑子呢?她手眼通天,朕能完全切得断吗?还不如让他们偶尔一会,捯饬出个不大不小的幺蛾子来,省得太后憋久了,一出手就放大招,那朕才开心呢!”
四喜瞧着昭帝,怎看怎不像是开心的样子。
“越茂盛的草,割起来才越痛快!肥差配贪官,绝配,哼!”
这个“哼”带着点儿赌气和嘲讽的意思,四喜忍笑道:“是,奴定当好生安排,好好待客!”话音未落,昭帝又烈风一样站起来,要去找万贵妃用早膳了。
五月初五端午节是个好日子,晴光万里,白云化鹤。满座皇城中金瓦红琉熠熠生辉,太监们的唱叹声响彻每一个角落,迎接着络绎不绝走入宫门的秀女们。
皇城东南角惊鸿殿上,昭帝和万太后均是盛装而坐,偏是万贵妃的席位一直空着。眼看时辰要到了,昭帝便派人去催。
一刻钟后,万贵妃急匆匆而来,一身迤逦衣冠华贵无比:“陛下、太后恕罪,臣妾来迟了。”
昭帝见她来了,亲自下阶搀起道:“不必多礼,爱妃坐吧。”
万太后却不饶人,她绝不允许自家人在这样重要的场合失了分寸:“怎么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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