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师呢?李珍檬突然想起来。
他的身体现在无神无主,只是一具会呼吸的尸骨……他不会有事吧?
李珍檬猛地睁开眼睛——
世界错乱了……?
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视野中所看到的画面 ,就像印在一张塑料膜上的印花,那薄膜被人拼命地撕扯,扭曲,绞弄……没有一寸线条是笔直完好的,李珍檬看到窗框扭成了一团麻花,天花板的四角像奶油一样缠绕流淌;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手指仿佛融化了,正止不住地朝地上滴落下去。
……“未果”来了,它在吞噬因果?
李珍檬的意识一滞,眼前的景象远远超过她的认知。
……等等,林老师呢?!
李珍檬认不出那躺椅在那儿了,她使劲转头四下查看。一片凌乱的视野中,她看到有一个人影缓步踏来。
整个世界都在扭曲旋转,只有他巍然不动。他的每一步都稳稳落在虚无的平面,仿佛独立于这一切之外。
这样的人,她见过。
——“退灭。”仿佛从另一个次元传来的声音。
一瞬间,癫狂的画面停住了,扭曲的瘫软的流动的线条和色彩像被冻在冰块里,一动不动。
“退灭。”那人重复道。
他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仿佛只是读出课本上的词语。
下一秒,李珍檬看到凝固的空间里出现了一团浓重的黑雾,就像刚才她所见过的一样。视野逐渐恢复清晰,她看到段响剑正手执长剑,朝着什么东西奋力斩落。
“快!”不知是谁吼了一声。
李珍檬下意识地转头,朝房间另一边望去——
林落焰睁开双眼,“呼”地一步上前,身形迅烈如电。他虚握的右手高高挥起,左手猛地朝前一伸,一拉,仿佛扼紧了什么。
然后,他空空如也的右手朝那虚空中的东西挥落,劈砍。
“吱——!”一声撕心裂肺的凄厉尖叫。
李珍檬眼前的空气似乎出现了一道裂缝,一股恶臭的黑烟从裂缝中冒出。她下意识地掩住口鼻——然而只过了这么一瞬,黑烟也好,裂缝也好,震裂耳膜的怪叫也好,通通消失不见了。
心理咨询室里一片狼藉,并不宽敞的空间里站着四个人。
“收起来吧。”刚刚到来的第四人说。
他刚一说完,林落焰“啪”地打了个响指。李珍檬觉得自己的视野仿佛被撕去一层薄膜,东倒西歪的椅子,四分五裂的玻璃……刚才被损毁破坏的一切都消失了,就像跟着屏幕贴膜消失的划痕。
这层膜之下,心理咨询室的陈设完好如初,连周老师留在桌上的杯子都没被打翻。
这就是“障目”撤下之后的样子。
然后,段响剑收剑入鞘,屈膝半跪:“拜见掌门真人。”
李珍檬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还是不称呼吧。
她这时才看清了这位真人的衣着——浅灰色风衣,深色长裤,设计简单合体,但看得出做工考究。
除却那一头醒目的白发,和眉目间温润柔和的气质,这完全就是一个寻常的中年男子。
衣品比较好的寻常中年男子。
“翔光——!”突然有人大喊。
林落焰的声音。
李珍檬一惊,下一秒,就看到林落焰几乎是跳着冲到掌门面前,张开双臂把他紧紧一圈,以一米八十多的傲然身高,猛地低下脑袋,埋头在对方肩上。
还使劲蹭了蹭。
这场面过于令人不适,以至于李珍檬马上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翔光!”林落焰,或者说林落焰里面的那个……剑,扑在掌门真人身上,像个放空了气的气球似的,赖着他,缠着他,哭唧唧地喊他。
不适感迅速升级,李珍檬刚想转过身去非礼勿视,突然看到段响剑正拿着手机偷偷录像。
……还是他狠,李珍檬想,等会儿跟他要吧。
“好久不见,”掌门真人拍了拍“林落焰”的头,“快把这身子还给落焰,他该回来了。”
“林落焰”十分乖巧地“嗯”了一声,马上跑到躺椅上坐好,躺下,闭上眼睛。
然后掌门真人捏了个手决,口中吟出两个词。尾音在空中震开,仿佛湖面上激荡的波纹。
少倾,躺在躺椅上的人长出一口气,睁开眼睛,慢慢坐起,像从一场大梦中醒来。
李珍檬怀疑,自己一辈子要见的大风大浪,可能都集中在这短短半年的时间里了。
半年前……不,初三毕业那个暑假里,怕是自己想破头都想不到,未来会有这样的……
李珍檬想了想,算是奇遇吧?
就像一个开关,按下之前,并不能知道它的另一端连接着什么。
当前时间是下午4点,也许快要5点了,李珍檬没顾上看时间。
反正几人已经从心理咨询室离开了。
“李珍檬,”林落焰转向她说道,“你先回教室——”
“无妨,”掌门真人打断道,“这位小友我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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