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情由
“父侯安置在的凤姨娘, 为了一句累及父侯与母亲之间的情分, 便寻了短见。父侯是如此以为的么?”
萧侯一愣。
“是啊。”
萧弋舟皱眉盯了萧侯一眼, 萧侯疑惑之际,他对父亲大人行了揖礼,转身走了。
嬴夫人打入门后便一心扑在小孙儿上, 与嬴妲坐一块儿聊天,少顷,萧弋舟掀开珠帘走入里屋, 嬴夫人抬起了头,“过来。”
萧弋舟依言走了过去。
未几, 萧侯也走了进来,算是凑全了人头,嬴夫人自觉让开一侧,命人搬椅子来予萧侯,萧侯深深凝视着夫人,嬴夫人说完话之后便不再看他了,食指微微发痒, 低头, 却见襁褓里粉雕玉琢的小婴儿圈住了自己的食指, 嬴夫人惊喜万分,“他认我呢,来, 给祖母抱抱。”
嬴妲便顺从谨慎地将襁褓给嬴夫人, 嬴夫人也是二十年没抱过婴孩, 新奇地盯着瞅了瞅,抬头不经意地说道:“模样像极了弋舟!”
随着她话音落地,萧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嬴夫人却发觉嬴妲好似兴致缺缺。她心思细腻敏锐,捕捉到似乎从萧弋舟走入房门开始,这小夫妻二人竟没有说过话,而且在她打量之下,这俩人连目光交汇都没有。
她抱着平儿朝身后看了眼,萧弋舟耷拉着眼睑,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一言不发。
这倒奇了。
她的儿子,她心里清楚,从小是顽劣暴躁脾气,倨傲矜贵,从不低头,他七岁上输了人投石,回头拉着那位同萧侯打了半辈子仗的下属,玩投石便从鸡鸣五更到日暮黄昏,中途那下属顶不住世子的胡搅蛮缠,故意输了几局,输得过于显目都让萧弋舟看出来了,他心中不服气,坚决不放人,直至最后凭借着一股倔强和毅力胜了,才罢休。
可以说,连嬴夫人自己,都不曾让这个固执、自负的儿子低过头。
她又颇感诧异地望向嬴妲,她也垂着目光,姿态娴静,并无异状。
萧侯还没察觉到这三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也手馋想抱孙儿,嬴夫人将平儿抱着送到他掌心,萧侯看了几眼,对嬴夫人方才所言深以为然地颔首:“不错,一看,就是咱萧家的种。”
屋内人皆不作声,气氛诡异地沉默下来了。
萧侯自己毫无所觉,只是坐到用膳时分,周氏通报布菜了,一家子人才上了桌。
萧侯非要挨着嬴夫人坐,嬴夫人始终不给一个正眼,别扭地用完午膳,嬴夫人说道:“人也来齐了,依我之见,择日不如撞日,明日替平儿做了满月酒。”
她话里有催促之意,嬴妲诧异问道:“母亲有急事么?”
嬴夫人道:“这倒也没有,不过是家中有个姊妹孀居多年,如今又要成婚了,我回乡为她贺喜。”
萧侯一听耷拉下脸来了,夫人当年相中他,家中不同意,嬴夫人几乎是闹得与家中决裂,才嫁了他的。这么多年,嬴夫人脾气傲,始终与那家走动不多,仿佛已不再亲近了,如今要回乡去用意不言自明。萧侯闻言凉凉说道:“夫人,你要回了家,还会回侯府么?”
嬴夫人道:“不论休书,还是和离书,我都已写了上百封了,侯爷任捡一封押了手印就是了,我不会回了。”
非她做得绝,当初嬴夫人并不想将这事如此快地捅到萧弋舟跟前,是萧侯不签,甚至连夜带兵出了兀勒,于战场之上半年不归,嬴夫人深感此事不能再拖延下去,即便名义上不能抽身,她也不愿再留在让她忍了半生委屈的侯府。
萧侯喉中犹如哽了口腥甜的热血,忍不住去拽嬴夫人衣袖,“夫人,我错了,都是我的过失,我没体谅你,可是这么多年夫妻情分在,你不能……”
嬴夫人抽走了衣袖,“不能。”
一路沉默用饭,饭毕之后只顾偷偷打量嬴妲的萧弋舟,心渐渐地沉了下去,他皱起了眉,终究还是忍不住向着父侯开口了:“凤姨娘之死,别有用心。母亲如今若要离了父侯,岂不正中她的下怀。”
嬴夫人在后宅二十年,所见所闻莫非还不如萧弋舟?她淡淡地问了声:“何意?”
萧侯就指着儿子能为他分辩几句呢,见萧弋舟抬了头望向自己,忙露出喜色和催促来,萧弋舟低声道:“凤氏看明白了父侯心中只有母亲一人,十余年来几乎从不争宠,只是每月贪一两日对父侯用些伎俩,倘若她没有这些伎俩,恐怕——”他顿了顿,在一桌人凝视过来仿佛陷入沉思的目光里缓慢地说道,“已没有人记着在侯府大院之中,还有一个凤氏了。”
萧侯与嬴夫人心中暗暗吃惊。
这近二十年来,嬴夫人从不主动与秋葵斋的人打交道,那边倒还算是知情识趣,也从不来讨琅嬛轩的麻烦,相安无事。
而侯府这样的人家,但有大事,围猎、祭祖、侍桑,皆由嬴夫人出面,萧侯为顾全体面,这种场合决不让家中小妾掺和,再加上他原本便喜爱嬴夫人,因纳了妾侍对她心中更有一股怜惜和补偿之意,有意无意地,总冷落凤氏。
凤华淑在侯府俨然是一个不用做下等粗活的奴婢,日复一日地于秋葵斋,晨起时对着铜镜数眼角又添的一道皱纹,将老死于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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