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夫人终于正眼凝视着他说道:“我永远不会为你,去为难强逆我的儿子。”
“还有一点侯爷要明白,您如今仍旧是西绥之主,可兵权归谁不言自明。谁要是敢做我儿子南下的绊脚石,我豁出性命也要拖他下地狱!”
萧侯被镇住,木然地后退了半步。“你……你……”
他咬牙痛斥:“你们好一双不忠不义的母子!”
嬴夫人目光直视,毫无畏缩,萧侯咬牙回头摔上了房门。
*
平昌,官海潮的帝位没坐稳多久,南边林氏请出了一位前朝太子殿下,这位太子殿下“以身殉国”之前,颁布了革故鼎新的系列政令,因当时老皇帝尚在,这些为民谋福祉的政令只得在南边不毛之地试行,没想到收效甚著。
也正是因此,这位前朝的太子殿下在南边的威望,甚至远远地越过了在泽南已扎根数百年的士族林家。
官海潮咬牙切齿,一南一北腹背受敌,此时也不敢轻举妄动,便让手下军士调回平昌外围几座城池,固守都城,并伺机命人开挖矿山,冶金铸兵器。
但没想到挖出的第一座矿山忽然爆炸,可谓是天有不测风云,大臣勘探地势、土壤之后,回来禀报,说这山轻易开凿不得,官海潮疑心病甚重,夜里睡不着,若无兵甲护身,情势更坏,驳回了大臣请命,命人继续开挖。
没想到,一个月之后,地底火龙翻身,岩浆迸裂,挖山之人死伤过百,岩浆肆虐流入北境,流入萧氏境内,死伤也有不少。
于是两城之间为这伤亡起了冲突,起初只是西绥人不服,要讨回公道,中原人天生自觉命高一等,鼻孔看人,双方商议不定,后来大打出手,各有损失。
跟着一封密函送到了彭城,说官海潮在陵原以南开凿矿山,意图动用如今属于萧家的矿产。
萧弋舟当即派周清去交涉。
被岩浆摧毁的山脉黑黢黢地冒着烟,数日闻得见焦糊味,两地百姓都怨声载道,这时周清勘测地势,以为当其时山口已闭,可继续开挖矿产,且此地矿产极为丰富,西绥兵才剿灭夏侯氏,收编整军六万,如今兵器正缺,打下庸城夺取矿山这不失为最快的法子。
萧弋舟很快批复,允战。
可是这一战却打了一个月也没拿下,周清再度传信来。
“侯爷已到,他拖延战机,守城不出,将士不敢违命。”
萧弋舟抿紧了薄唇,薄薄的一张素宣被他震怒之下拍在案几之上。
三日之内,周清连传几封信回来。
“侯爷不许我军南下,或许是想等太子率军侵吞北上,待时机将矿山拱手奉上。”
这并不是萧侯原话,萧侯的动机想必也不会明摆着告诉西绥军,让他们按兵不动,以后将抢来的辎重器械一并尽数交到太子手中。然而他即便不说,军中众人也早已看出萧侯之心,何况萧弋舟这个曾经让萧侯暴跳如雷地制止的世子。
父侯一意孤行,势必将来让西绥陷入大患,军中之人不敢违逆萧侯,他想,只有他亲自披挂,才能让人信服。
这两个月以来,因为与官海潮发生摩擦,因为矿山之事,萧弋舟时常下榻书房,与嬴妲白日里相见,她似乎也无话同他说,只顾哄着怀中娇儿。如今萧侯又贻误战事,萧弋舟每日回复的信件都有数十,愈发难得抽身,直至他决意亲自南下陵原之后,才抽出了两日空闲来。
嬴妲时常见萧弋舟书房的灯火燃着,走过去想为他加件衣裳,走到房门处,只因想到他的可恶之处,又生生地顿住了。
跟着她若无其事地走回来,若无其事地沐浴,带着儿子上榻安歇,深夜之后,萧弋舟偶尔会回寝房来,他动静极小,似乎怕闹醒了她们母子,只翻身躺下来侧睡着。
嬴妲其事睡得很晚,直至身后传来轻微的鼾声,得知他已深眠,她才扭过头,就着破窗而入的微微月色,打量着他劳顿疲乏的夫君,将被子替他盖上,亲他一口才睡。
传到郡丞府来的信函她也收到了不少,关于与官海潮为矿山争执大打出手,她也有所耳闻,如今她也知道,萧侯带着人堵死了西绥军南下的关隘,不许他们再深入中原之事。
她心知肚明,夹在中间的萧弋舟,如今正是最难受的。
“官海潮那厮,嘴都笑歪了吧。”她想。
“软软。”他忽然睁开了双目。
嬴妲骇了一跳,“你、醒着?”
他只不过是后背受了些风,便惊醒了,往温暖的棉被之中钻了一些进来,伸出双臂搂住了嬴妲,人仍旧是困倦的,显得非常不清醒,只朦胧地叹了一声。
“过两日,我又要走了。”
嬴妲咬了下唇。其实她能体谅,起初萧弋舟只说留下来陪她一个月,最后其实他陪了她两个月,他每日公务非常多,这多事之秋,他几乎抽不开身。
这两个月嬴妲大半时间都似乎是在与他冷着、僵持着,谈话从不多说几句便各自走开,嬴妲固然有些使性子在里头,可一转头,心下想的都是他的事,如此冷着,他便会有更多的功夫去料理他手头的公务,只要他人还在郡丞府,对她而言已是足够。
*
萧侯始终于陵原据守不出,庸城又开始大肆开凿矿山,火龙偃旗息鼓,也不再卷土重来,使得开矿无比顺利。这些西北边地原来的铮铮男儿汉,如今正涨红了脸忍受来自官海潮手底下小兵的讥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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