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我在平昌待不了多久。”鄢楚楚道, “过不了多久又要回了, 她娇气得很,大雪天气不愿出门。”
嬴妲幽幽吐出一口气,放下了烟锦软罗帐,将幼子笼于其内。
“子郢将军还是这么黏楚楚姐?”
她可听说了,子郢上哪都不忘了与鄢楚楚同行。
鄢楚楚神色微微诧异地看了眼嬴妲,“他是这个秉性,便改了江山也改不了的。”
周氏命人去做点心了,这时出了大殿,寝宫之中只有她们俩人,嬴妲也就无所顾忌了,什么话都与鄢楚楚说,昔年鄢楚楚照顾她许多,那时她最信任的最亲近的也是鄢楚楚,说起话来直口没遮拦。
“这间寝宫原是母后的,我母妃红颜薄命,她在世时可没享用过这么好的屋子,我自己住进来总觉得不自在,跟陛下说不如还是搬回我的萃秀宫,他又不让!可真是气死我了。”
鄢楚楚手里捧着方才周氏塞给她的汤婆子,低笑:“陛下是想你住得近些,他好分神照顾着你。”
她为萧弋舟说话,嬴妲有点不满了,托住了粉腮,撇唇又道:“前不久从西域来的果子,又酸又甜的,我最爱吃了,他也不给。”
“嗯,或许你身子弱,吃不得那个?”
鄢楚楚总能一针见血。
嬴妲又气又笑,“哼,前不久又有老臣劝他选妃了,直接递了名册上来,他也不看一眼,就扔我的宫里来,话不跟我说一句。这甚么意思!”
鄢楚楚这回停顿了半晌,“皇后善妒之名,比他那专情之名好用。”
“……”
嬴妲哑口无言。
末了,她恼着红了脸嗔道:“楚楚姐你就向着他!我明明才是受委屈的!在这儿束手束脚的,一日见不着他几回就罢了,被管得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他就能偷偷在寝宫里喝酒,被我抓到了还不认!”
“这个……”鄢楚楚不再向着萧弋舟了,“皇后确实可以管管。”
“就是。”可算得到了认同,嬴妲长出口气,哼哼道。
寝殿门开了,周氏带着侍女过来献了几叠茶点,便又退去。
嬴妲将绿茶糕分给鄢楚楚,“这是宫里顶好的点心,平儿最爱吃,不过他这几日肠胃不好,不宜吃这个,楚楚姐你全吃了,免得他见了眼馋,我又哄不好。”除了婆母和萧弋舟,没人管得住太子殿下。
鄢楚楚盈盈含笑,将茶糕斯文地掰开一小块咬在嘴里,清甜宜人。
不过也只吃了一小口,又放下了,见嬴妲面露惊疑,她忽然面颊浮红,宛如花树生晕,“我又有了,大夫说孕期不宜吃茶,我勉强吃几口茶糕便罢了。”
嬴妲怔忡着,忽然一惊,将茶糕都收拾了起来,“那确实不能吃了,留着我自己吃。”
鄢楚楚看她手忙脚乱的,似笑非笑道:“皇后可有打算再添个小公主?”
小公主?
她自然是想的,嬴妲的脸色暗淡了下去,胸口忽然一阵难受。
忽有人传话来,说子郢将军来接人了,要带鄢楚楚回府,鄢楚楚婉然朝外笑着起身,道了声“知道了”,嬴妲有几分羡慕地道:“子郢将军真的好黏你,这才几刻呢,这样等不及了,怕我吃了楚楚姐不成么。”
鄢楚楚红着脸轻拍她的手背,低声道:“你莫笑话我,陛下也来了。”
两个男人站在汉白玉阶上,子郢见她二人一前一后出来了,便疾步朝上窜了上来,将鄢楚楚腰肢往怀里一揽,沉声说道:“要为太后贺寿的,先随我去。”
男人强势霸道,鄢楚楚奈何他不得,轻睨了他一眼,被人拐走了。
嬴妲在门槛外手足无措的,又微微失望,萧弋舟看了她许久才拾级而上,将她的双手握住,眉峰皱起,“手怎么冰凉?又不听话了?”
今日见了子郢和鄢楚楚,愈发心意难平,嘟唇哼了一声。
萧弋舟御极以后,子郢自请留在淮阳驻军,萧弋舟便赐了他金印,封其为刺史。
许是当初夺天下时,萧弋舟为了寻嬴妲消失许久,当时流言四起无法压制,都传狡兔死走狗烹,居首功的东方先生更是在劫难逃。萧弋舟本以为东方先生或许会体谅信任自己,然而他却在留下奏疏《七略》之后,自请离去,飘然山间,要效仿前代先贤。萧弋舟只得封其为侯,赐重金放还。
他身边所留的旧部已不算多,萧弋舟也不曾苛待他们,谣言散去之后,跟着又有这样那样的传闻。天下初定,人心不稳,本是常情,只是萧弋舟不可豁免地感到头疼。
是夜,萧弋舟留宿在皇后寝宫。
如今萧弋舟每日政务缠身,虽说俩人每日都能见着,但同寝却少,即便躺在一处,萧弋舟也只是仰面阖目,很快地便睡了过去。
烛火随着微弱的风,一闪便灭了,冰冷的夜里,他于半梦半醒的蒙昧之中,隐约听到身畔有女人低微的饮泣之声。
他倏地睁开双目,意识到那时谁的哭音,恐惧地朝嬴妲拥了过去。
“怎了?不舒服?”
他抚着她的背,轻轻拍着,唯恐她又害了病忍着不说。
嬴妲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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