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谧转头看向他,眸中透着迷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假设,我是说假设的话——如果他的生母没有死呢?如果她突然出现,说,‘我是出于不得已的苦衷,才没能在你身边’……宋清晏会愿意离开陪伴他成长的裴玉珠,重新跟他的生母一起生活吗?他会不会……会不会根本不想搭理他缺席太久的生母,甚至嫌她破坏他原有的幸福生活?”
这假设不得不说,来得莫名其妙。换作许多男人,大概会嗤之以鼻,以一句“你们女人就是想得太多”打发掉。
但何语不觉得颜谧只是莫名其妙钻起了牛角尖。
尤其是她用了“不得已”三个字。下意识的行为,却正好用的是他没多久前才告诉过她的话。
“谧谧,不管有什么问题,有什么不得已,我们一起面对,好吗?”——他是这么说的。
他猜测她的态度,必然是受了她父母的威逼,包括当年当面与他了断时,将颜宁的死归咎于他,用那种伤人的语气,说她后悔遇见他。
这一点,在他颓废消沉过一段时间,被大伯断然喝醒后,他重新振作起来,很快便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却不是没有憋着一股气的——她依然是做了选择,她选择了听从父母,选择了放弃他。
情势很坏,但明明不是一个无解的局,他们可以不用分开,他们可以一起调查真相……他做好了坚持的准备,他表明了坚持的决心,她却先放弃了。
他迷恋的女孩,他打算疼她宠她一辈子的未婚妻,放弃了他。
他本来就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否则那时他们初见时,严教授也不会得意洋洋地用谧谧研一了,算起来他还该叫声学姐来打击他。
他的尊严不允许他再次低声下气地去求她,最后只得到她冷冰冰的再一次羞辱。
但他的尊严没能坚持太久。
他喜欢的作家毛姆说,在爱情的事上,如果你考虑起自尊心来,那只能有一个原因——实际上你还是最爱自己。
那么现在清楚明了了,他最爱的是颜谧。
他开始疯狂地想她,想有什么可以破局的办法,然而要解开横在他们之间的这一切,源头仍然是颜宁的死。
可是,从她刚才这个略显莫名的问题看来……或许还有别的什么?
何语久久不语,颜谧也不知道自己指望从他这里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她扯起唇角敷衍地笑了笑,“算了,毫无意义的假设,忘了吧。”
正要转身,手腕被拉住。何语略微使力,她便落入他怀中,被他紧紧圈住。
“你的每一句话,就连标点符号,对我来说都有意义。”他俯首蹭了蹭她的鼻尖,“我跟你说过,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他们约定共同抚养我,但是我父亲却招呼也不打,私自把我带回了国外。”
“父亲因为生意的关系,总是带着我满世界飞,严教授即便想看我,也没有条件追着我们满世界跑。这是她的不得已。后来父亲有个女伴,想要成为我的继母,她努力讨好我,偶尔也会说一些严教授不要我之类的话,试图让我对严教授产生不满,更亲近她这个天天在我面前晃悠的继母预备役。”
“但是呢——”
她听得入神,还很心疼他的样子太可爱,他忍不住轻啄她挺翘的鼻尖,“但是,母子天性,不是距离能够隔开的。严教授没有放弃我,她在跟我父亲漫长的争执协商后,终于争到了在寒暑假期看护我的权利。后来再见到她时,我可开心了——我不是不被母亲爱的孩子,她为了能把我接到身边,做了很多努力,谁不想拥有这么好的母亲呢?”
严教授和何语的关系确实很好,亦母亦友,从前颜谧还会暗暗羡慕他,有这么开明又开朗的母亲。
颜谧咬着唇,白皙小脸上透着挣扎和纠结。
何语不动声色,“所以,回答你的问题——如果宋清晏的生母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但还是努力地回到了他身边,他即便跟养母感情深厚,也必然不会无动于衷,更不可能会嫌她。否则他就是个情感缺失,没有共情能力的冷血傻子。”
“……你才是傻子!”颜谧下意识反驳。
何语的脸瞬时黑了。
她才反应过来,自己代入了阿宝,可没有为宋清晏——还是假设中的宋清晏辩解的意思。她憋了半晌,“……你不是傻子。”
何语差点气笑了。
他酸溜溜地嗤了一声,“宋清晏不光是个傻子,还是个瞎子呢!”
颜谧想起宋清晏认错颜宁的事情,也没了好脸色,重重地一点头,“是挺瞎的。”
何语很乐意跟她达成共识,“宝贝说得对。”
颜谧还在想何语和严教授的事情,这个称呼就这样溜过去了。她甚至全无察觉,她这样被他亲密地圈在怀里,外间走廊不时有人经过,不乏有人转头看进来,然后露出各有深意的笑容。
她对他的亲密和触碰一点也不抗拒,甚至是喜欢的。这认知,让何语心中生出无限欢喜。
他正要开口,一阵煞风景的手机铃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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