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怕我在卖车的钱上做手脚?”宋亚文开玩笑地说。
“你还没到那么没品的地步。”周吉笃定地说,“中介费别敲我太狠。”
宋亚文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周吉把手插进裤兜,转身走了。
龙小飞的美国朋友是带着联合国SDG项目来的,他们要探访生活在老街区的人群,那些发展中国家城市化大进程中被时代列车甩下的人们,了解他们的生存状态。虽然可以寻求政府相关部门的协助,但龙小飞的朋友还是想通过非官方的途径做一次真正的田野调查。
田野调查的概念宋小飞不陌生,他一直对人类学,社会学感兴趣,虽然屈于父亲的压力学了经济,但还是选修了很多社会学课程,他还记得当时教授解释这个运用于很多学科的基本方法论,“参与当地人的生活,体验人们的日常生活与思想境界,通过记录人的生活的方方面面,来展示不同文化如何满足人的普遍的基本需求、社会如何构成。”他喜欢做这样的事。
宋小飞的美国朋友用他不灵光的汉语说,要找宋小飞这个“土生土长的地头蛇”带领他们走进一个基层家庭的内部。
龙小飞虽然朋友众多,但真正的底层社会他并未实际接触。他在脑子里搜寻了好久,终于记起那天晚上送周吉回家,那个狭窄破败的小巷。他也许可以带他们去看看周吉的家。
龙小飞在找周吉商量和直接杀到他家之间犹豫了半分钟,就决定直接带人去周家。
带着项目组一行三人在巷子外把车停好,龙小飞提着他事先备好的两盒高丽参,步行进了巷子。和那天晚上的寂静不同,白天的巷子热闹非凡,各种小摊小贩占据了路边所有的空当,卖早点的,打麻将的,带孙子的老人,聊家常的大妈,充满了活泼泼的生活气息,龙小飞的朋友很满意。
他们这一行人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几个人都气宇轩昂的样子,一看就来自于与小巷截然不同的世界,中间还夹杂着一个老外,更是引人注目。龙小飞向一个小吃摊的老板打听周吉家,老板热情地对着旁边树荫下一个男人喊道:“老周,你家来客人了。”
那个男人坐在一张轻便的折迭椅上,正在看人下象棋,一对拐仗倚在他身边。男人转过头来,他满脸堆满皱纹,看起来却不是因为老,似乎是骤然暴瘦引起的皮肤松驰,即使如此,仍看得出曾经浓眉大眼精神旺盛的遗迹。他疑惑地看着龙小飞他们。
“您是周叔叔吧。”龙小飞上前几步,笑容可掬:“我们是周吉的朋友,今天特地来看看您。”
周父露出了一张笑脸,含混不清地说,“嗯嗯,欢迎。”他抬头向二楼的窗户喊话,龙小飞没听清他在喊什么,二楼窗口却已经伸出一张妇人的脸,周父指指龙小飞,吐出几个简单的音节:“客,小吉。”
不一会,妇人下楼来。“你们找小吉?他不在家。”她说。
“您是周阿姨?”龙小飞说,“我知道周吉不在,我们是来看望你们二老的。”
”上楼。“周父已经站起来,拄着拐仗往楼道里走,龙小飞过去搀扶住他,一起进了楼道。楼道里很暗,也塞满了杂物,周母一路嘱咐他们小心,一行人陪着周父以龟速爬上了二楼,进到了周吉家。
龙小飞没见过这么小的房子,几间房加起来比他的衣帽间也大不了多少。周母招呼他们在客厅坐下。说是客厅,但除了沙发电视机,还摆放着冰箱洗衣机和一张吃饭用的小饭桌。几个人进去,连转身的空间都没有了。
周父督促老婆去做饭,周母为难地说:“早上煤气就用完了。我跟小吉打电话了,他说上午找人送来,但是现在还没来。”正说着,送煤气的工人果然到了,他熟练地把新的煤气瓶提进来,换下了用完的煤气。
龙小飞吃惊地问:“你们这里没有天然气管道吗”
周母说:”我们是老房子,当初没通管道。“她挽起袖子,开冰箱拿菜:“你们坐一会儿,我去做饭。”
龙小飞拦住她,“我们不吃饭,聊会天就要走了。”
周父说:“茶。”
周母笑着说,“对,对,我都忘了给你们泡茶了。”她说着去拿一次性的纸杯子,“我给你们泡小吉拿回来的铁观音,他最喜欢这个茶。”
龙小飞说:“好巧,我爸也喜欢铁观音。”
周母说;“可是小吉他爸喝不惯,嫌太淡了。”
泡好茶,终于坐定,同行的人开始采访,周母倒是爽快,问什么答什么,她也是难得碰到人能如此耐心听她把家中柴米油盐细细数来。她的话中充满对周吉的夸耀,周吉出来之后,如何造福于这个家,龙小飞疑惑地问了一句:“出来?”
周父咳了起来,周母不好意思地停了下来。龙小飞马上明白了“出来”的意思。
“小吉是被人冤枉的,那天是他20岁生日,他都没好好在家休息,还是出门去打工,早上走的时候人还好好的……”周母哽咽着,还是把周吉被人冤枉坐牢的事说了出来。她的冤屈憋了这么几年无人诉说,现在有人这么认真地在听,她忍不住不说。周父想阻拦,但他口齿不清,也拦不住沉浸在往事中情绪激动的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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