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住脚步,突然想到,十九岁的小桎好赌,常常因为欠下赌债被牛大叔打得满地找牙。
“唐大哥,很快就到了,我们快走啊!”小桎急急去扯他的手。
他不动。
因为,他听到后面有两道脚步声bī近。
其中一道,他很熟悉。
唇冷冷微抿。
“江承宇?”果然,那道脚步,僵窒住。
在心口,他长长叹息。
“我记得,我说过——”他的眸,慢慢转冷,一字一顿重复着三年前最后的那句话 ,“如若再见,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对方一震,石化。
他没有转身,仰天,望着那一弯寒月,眸底失温。
恶梦,会成真。
他想起下午,幸好自己曾发过一道信息,给那一直关机状态的手机号码,心,有些许慰籍、微安。
希望,他能赶来,保障叮当的安全。
“唐、唐大哥……”小桎结巴着走向他。
其他不想多说,他只想问,牛大叔到底是否安康?
“唐大哥,对不起!”混合着奇乱迷香的手帕,急急的捂向他的唇。
他来不及推开,一阵瘫软的倦累,已经席卷他。
“人我带来了,你答应给我的钱,不许反悔!”小桎朝着他的身后急吼。
黑暗袭来,他奋力想睁眼,但浑沌的脑袋却再也转不动。
外婆的记xing真的很“不好”,前一刻哭哭啼啼,下一刻早忘了为什么脸上会凉凉的。
她有点羡慕这种“健忘”。
耐心的哄睡外婆以后,身边少了个人,她无法适应,更连打盹也无法。
乡下地方起得早,一大早,叔公叔婆就来打招呼。
只是,相当奇怪。
“牛大叔昨天晚上晕倒了?可是不可能啊,刚才我还在村口碰见他,他jīng神不错,正准备下田呢!”大家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脑。
她一阵紧张。
既然人都没事了,他为什么还不回来?
等她再回过神来,自己已经捏着木棍,把拿着钱正准备躲一下的小桎,打得满头都是血。
十九岁的男孩已经有着成人的体魄,会遭暗算,全是因为根本料不到这个连日来一向拘谨守礼的城里姑娘会这么凶悍。
“说!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她面露凶光。
这种人,她见过太多,只是在淳朴的乡下,她掉以轻心了。
一念及唐恩可能面对危险,木根结结实实的又劈了下去,打得少年又一阵哀嗥。
“天一亮,唐大哥自己走了!”少年还在扯谎。
村里人们围成一团,看得一惊一乍。
又一阵被爆打,少年一身是血,一边闪躲一边怒吼,“你这凶婆娘,唐大哥肯定就是怕极了你的凶悍,才连夜逃走的!”
刚才才说唐恩是天一亮就走了,现在又说连夜逃走,上言不对下言。
少年在村子里的信誉本就不太好,本想拦住这城里悍妇的村民们也都纷纷开始怀疑。
外婆站在人群中,看着闻讯赶来救子的牛大叔,奇怪的问,“小桎啊,你不说你爹中风了吗?”
所有人呆住了,就连怒气冲冲的牛大叔也愣住了。
“我知道了!”外婆拍一下大腿,乐了,“是不是承宇让你这么说的?”
小桎的脸色刷的一下,全白了。
外婆怎么知道?昨天晚上他有看到承宇哥哥,虽然找上他,让他扯谎的人,并不是承宇哥哥。
她手持木棍的动作僵住了,村民们一头云雾。
小仇仇一脸麻麻木木,那是他在不安。从早上看不到唐恩,从知道唐叔叔“连夜逃走”开始,他一直是这样的神qíng。
不争不抗,他以为自己再次被抛下。
“承宇一定又在和恩恩捉迷藏,看到恩恩找不刭他,他一定急了,才让小桎骗他过去!”外婆眼笑得眯眯。
一股更qiáng大的恐惧,在她全身迅速蔓延。
她本以为是那个人派人过来。
如果是那个人,她还可以拿自己jiāo换他的平安!现在怎么办?
叔公们脸色也不对了,“阿红,你说什么啊!就是那个江承宇害死若兰的,他现在不是应该在美国吗?恩恩和他爸爸都脱离父子关系了,怎么可能还会去理那个兔崽子?!”
“若兰?若兰不是身体不好,一直在医院修养吗?”外婆脸色连茫。
“你病糊涂了!若兰早死了!江承宇把她硬拽到美国,不给她治疗,不给她看病,把她活活bī死了!”叔公受不了的大吼。
“啊?”外婆好象被触动了什么回忆,脸色凄苦,大声哭出声音来,“我苦命的女儿啊!……”
一边哭,她一边开始到处找寻,“恩恩,我的恩恩……不要哭了!恩恩,不要一直跪了……不能全怪你……外婆原谅你……”老泪纵横中,记忆被触动。
她怔怔的,意外得知真相。
当时,他从美国回来以后,只告诉她,自己母亲过世了,但是,她没想到其中的缘由居然是这样。
凭她温善的个xing,怎么可能会不觉得是自己害死了母亲?
他说,我愿意让你懂。
但是,他却藏起了所有的伤痛。
小桎一步一步心虚的后退,准备找一处先躲个三五个月。
但是,却被一道明明纤瘦的身影,堵住了。
“我要见江承宇。”她面无表qíng的告诉挡在她面前的中年男人。
“我们少爷不见客!”余叔整个人警惕着。
“他,不是客——”她发狠的把站在她身后的小男孩,一把推到余叔的面前。
呃?
大眼对上小眼。
余叔怔怔的看着那一双似曾相识、不畏辛难的清眸。
呃?
眼睛,好 象……
“他是你们江家的孽种!告诉江承宇,我要以物换物!”
她指着身旁的“物”,声音一如她现在的心境,一般酷寒。
她现在什么也没有,没有保镖,没有势力,有的,只有这一个筹码!
当年她留下这个孩子,为得就是以防万一。
小桎招了,江承宇看起来病入膏盲,估计要得是唐恩以命陪葬。
她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这里,已经不是乡下,是属于有钱人的势力范围。
“孽种”两字,刺痛那道小小身影。
不满三周岁的孩子,却已经早熟到知道自己此时的价值。
他仰着脸,让眼前的伯伯看清楚,他的眼晴。
“不要再这样瞪着我,不然我挖了你的眼睛!”从听得懂“人话”开始,他最常听到妈妈愤泄的这一句。
只有唐叔叔出现以后,妈妈才再也不提“眼睛”两字。
余叔的表qíng,被雷劈中也不过如此。
“怎、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少、少爷的孩子?……
“他自己做过什么,他自己清楚!”她冷笑。
别墅的大门再度被关上,余叔跌跌撞撞的奔入内室。
而她,再度被一群保镖牢牢包围着。
她捏紧紧握在手心的那只小手,僵直着背。
此时,她的手劲太大,小男孩被捏得脸色一件发青,但是,他依然一声不吭,不喊一声痛。
这几日,从来不肯和他多说一句话的妈妈,难得肯开口告诉他,唐叔叔很危险。
而他,一一记住妈妈的话。
……
卧室里,原本空泛的一双冷眼,凝聚焦距。
“少爷,她让你放了恩少爷,只要你承诺从此以后不打扰恩少爷,那个孩子就愿意跟你走。”余叔摩着双拳,现在心qíng还很激动。
越想越是了,那个孩子的眉宇,有点象少爷小时候的模样。
没想到,江家有后!
余叔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江承宇麻麻木木的盯着余叔,半天还听不明白他的话。
“那个女人说,就算要给孩子验DNA,她也奉陪到底!”余叔激动的不断去抹眼泪。
这么理直气壮,不会错的!
他得马上通知老爷和夫人,这件事qíng由不得少爷做主,江家的血脉才是最重要的!
这回,连他也不帮少爷了,恩少爷必须放!
终于,慢慢听懂余叔的话,这几年很少有qíng绪起伏的他,突得,站了起来。
倏地,他的浑身散发着黑色的瘴气,没有丝毫惊喜,面目竟凶残一如厉鬼:“胡说!我根本没有儿子!”
那种面色,分明是被侮rǔ到了。
余叔一愣,将她的话,一字一句,重复说给他听。
他僵得如同化石,那段被心魔附体一般的记忆,是他极力想要抹去的耻rǔ。
那天,他是疯了,但是,他根本没有在那个女人身上留下什么。
他碰了那个女人,但是才短短一两分钟的事qíng!
他的心残了,他的身体癫狂了,但是,除了恩恩,他根本无法在任何人身上蚀骨欢缠,更别提“挥洒” 自己。
但是,他却没想到,世界上有种命运叫做注定,世界上更有种缘分,叫做孽缘。
他整个人都发抖着,因为他绝不敢想象——如果唐恩知道真相。
那个女人身上,有比血脉更加qiáng大的筹码。
DNA亲子鉴定出来之前,天仇被扣留在了那栋别墅里,余叔代表江家出面,如果这个孩子确实是江家的骨ròu,那么她提出的任何条件,江家都可以答应。
但是,这么多年来,除了心底真正爱的人,她不相信任何男人的话。
走在回去的路上,每一步,她都挺直背脊,却汗如雨下。
明明知道,对方是瓷器,她是破瓦,注重名誉的江家在这件事上和她斗不起,曾经想过无数次这样的qíng景,她以为,自己赢定了。
但是,真实面临时,原来,她还是输了。
明明那个孩子代表所有仇恨与羞rǔ,但是狠狠得将那个孩子推到江家的怀抱时,心房居然被针刺一般。
很疼。
为什么他不哭,他不闹?明明他什么都听得懂!
为什么是现在?如果早一个月发生,她未必会输!
现在的她,什么都没有,拒绝那个人的那一晚开始,她已经被打回原型。
她望望自己的手,空空如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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