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ICU大门打开。
齐欣听到开门的声音,马上站起来。
罗利从里面走了出来。
不过,他压根儿没有往齐欣这边看。而是匆匆离开。
一会儿功夫,那个实习的小李也从里面出来。她看了齐欣一眼,也是匆匆离开。
齐欣觉得,小护士的眼神里,像是有两把刀子,狠狠的剜了他一下。
没过几分钟,罗利和护士小李一起又急匆匆的走回了ICU。
然后,大门又关上了。
老天保佑。保佑一心。
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了一心。活着和死去,对他来说还有什么区别。齐欣对自己说。
“感冒发烧引起的肺炎。”罗利仔细分析了检查结果,作出判断。一心的先天性心脏病,加速了病程。
小李刚才给一心插导尿管。她清楚的看到一心□□的情况。
外面那人看着人五人六,原来是如此道貌岸然。人都发烧到四十度了,他还这样折腾。他也下得去手?!
小李很气愤。这就是为什么刚刚在ICU门口,她用眼神狠狠地 “怒斥” 齐欣。
罗利当然也注意到一心身体上的情况。他感到窝火。
不过,他忍着,什么都没有说。
当ICU大门再次打开,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
罗利一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齐欣坐在门外长椅边沿,闭着眼睛。
他觉得有人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立马睁开眼。
齐欣猛然睁开的两眼里,布满血丝,还有泪水。
罗利顿了顿。扭头去了楼梯间。
跟在罗利后面,齐欣也到了楼梯间。
楼梯间里装着声控应急灯。开门的声音唤亮了灯。
罗利走到窗前,把窗户打开了一条缝。
深夜的风吹进来,让人感觉有些刺骨。
罗利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盒烟。倒出两根。一根自己叼着,一根递给齐欣。
罗利没有把烟盒放回口袋。而是随意地摆在了窗台上。
齐欣戒烟有一阵子了。不过,他还是把烟接了过来。
齐欣站在罗利身后,罗利面对着窗子。
光亮里,齐欣清楚的看到罗利映在玻璃上的影子。他发红的双眼下有深深的阴影。
“她其实没有外表上看起来那么坚强。”罗利说。他点着了口里叼着的烟,深吸一口入肺,然后从鼻腔缓缓地呼出。
“她很敏感。因为她骨子里是自卑的。这些年她一直拼了命的努力,是因为她总觉得自己的肩上有很多责任。她怕辜负了别人。那些责任感,愧疚感,把她压得很累。”罗利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烟。
“知道一心为什么要出国,要读博士吗?”
罗利说这句话的时候,把身子转过来,面向齐欣。
齐欣呆呆的摇摇头。
“她想站在同你一样的高度看世界。和你共同的未来,是她扛在肩上最大的责任。她说,你为她,为这个感情,付出了太多。她还说,她恨自己对这份爱的懦弱。她要在将来,努力地补偿。”
罗利用不拿烟的手,揉了揉眼睛,接着说。
“她每个月都会往孤儿院汇钱。具体数目我不清楚,只知道,从她大学毕业的时候,就开始了。她说,自己得到太多了,人要知恩图报。”
楼梯间里的灯,自动熄灭了。
此罗利手里燃着的烟头,随着他的吸吐,忽亮忽暗。
“她出国之后一直没有回国。她说因为路费开销。我想可能也因为害怕面对你。不过,有一年她不知怎么就突然想通了。很快的买了票,收拾了行李回国。开始说是要多呆几天。没想到,才两天,人就回来了。那次回来后,她像变了一个人。塌了天一样。她回来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自己的名字改了。费了些功夫,但还是坚决得改掉了。。。“罗利停下来,默默地吸了几口烟。
之后,罗利跟齐欣又说了很多。
那次从国内回来后,齐心成了齐一心。因为状态很不好,一心休了一段时间的学。但她咬着牙,按时完成了博士论文答辩。毕业后,她没有立马找工作。而是做了几年公益。在几所荷兰的小学和幼儿园里,教孩子中文。在去N大之前,一心在阿姆斯特丹大学,只短暂地工作了不到一年。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当时齐欣花尽手段,却找不到一心。
一心是在二十五岁的时候,被确诊了是先天性心脏病。从那以后,她已经接受了三次大型手术。最近的一次是在大约一年前,罗利主刀,为她安装了心脏起搏器。齐欣当然留意到一心身上的疤痕,但一心从来没有跟他讲过其中原委。他也没有刨根问底过。
罗利告诉齐欣,五年前一心在巴黎的那次晕倒,打响了她病情恶化的发令枪。
而罗利执意回到N市,是因为他要守护着一心。
同齐欣的想法是一样的。
罗利认为,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了一心,活着和死去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区别。
“这些年来,我们一直在开导一心。在帮助她作减法。鼓励她用简单的心态,简单的方式来生活。。。”罗利停了一下,欲言又止。
“可是你,为什么要把这些责任,这些负担,又压回她身上?她负荷不了的。她的心脏承受不了的。“罗利转身,面对窗口,幽幽地说。好像在说给窗外的黑夜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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