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戏_当年海棠【完结】(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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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口以后,她对于弟弟,是感到很抱歉的了,然而那刚刚的话题,还是控制不住地想提,其实也不过是一个苹果,何况又是她弟弟,她也不知道怎么就像着了魔似的不肯放过这件事。

  她讪讪地,转移了话题,又去和弟弟搭话,竭力地想打乱他的注意力,逗他笑一笑,因为他那复杂的、受伤的表情,叫她看了受不了。

  她受不了这个,她会想起母亲和自己来。

  过了许久罢,忽然一天起她弟弟张年咳嗽起来,整天整天没命地咳,她母亲说是受了风寒,不碍事,又随随便便去找了个路边的蹩脚郎中开了药方抓药来,替她弟弟张年煎药吃。

  可她那弟弟的病,只不见好,常常地晚间睡觉时候,咳得惊心动魄,她母亲听了不耐烦,呵斥道:“别咳了!烦不烦!”

  苏云仪在一旁听着,劝母亲道:“还是带他去医院看看吧,咳成这样,怕不好。”

  她母亲冷哼一声,“你可别给我乌鸦嘴!他这不过是染了风寒,谁还不会咳嗽的!何况我不是已经替他抓了药来吃了?!”

  苏云仪至此也就不敢再说什么了。

  再过几月,她那弟弟的咳嗽愈发严重,经常地咳出血点子,挨到这时候,她母亲还当不要紧,不耐烦地带了他去医院看病,回来的时候可是哭成了泪人,对着苏云仪哭道:“我的儿,你知道你弟弟病成了什么样子?医生说他只怕不好,要住在医院里治病,他才那么小呀!”

  苏云仪冷眼看着她母亲,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后来她去医院里看弟弟,白色的病床,白色的脸,她的弟弟躺在病床上,对着她微微笑着,苏云仪止不住一阵的心酸,转身跑到走廊外面去哭。

  她弟弟的事她还是听别人说的,那日她母亲带着她弟弟到了医院,医生一问、一检查,立即脸就拉下来,很严肃地对苏巧艳说道:“他这是很严重的病,一开始咳嗽只是病发前兆,那时候来医院还可以很轻松地治疗好,可你竟然足足拖了几个月才带他来!这几个月里又乱给他吃药,你这是怎么做母亲的!”

  苏巧艳一听,眼泪哗啦啦就流了下来,抱着儿子张年哭道:“我可怜的儿啊!你才这么小啊!”

  张年在病床上一躺半年,他母亲对他,不可谓不尽心了,住院的钱交了,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日夜只盼着儿子的病好。

  后来一日黄昏,苏云仪坐在弟弟病床里的椅子上,在那里低头看自己的手指甲,听见她母亲在那里叹道:“哎,快点好起来罢,你这样天天躺着,娘这心里,难受啊,你不知道我为你流了多少的眼泪。”

  接着又是一声叹:“你这天天住院的,家里为了你,花了好多钱!就盼着你快点好。”

  她弟弟当即一口吃下去的梨呛在喉咙里,止不住地死命地咳,苏云仪低头坐在那里,看着自己手指甲,心里默默地想,“她到底是忍不住了,她到底是忍不住了。”

  又想着,“他们不过是生了我们,给了我们一点子钱,我们就要这样地被他们糟蹋成这个样子。”她抬起眼,看着病床那里母亲的背影,就那么看着。

  她弟弟死在一个月后。

  小孩子死了,向来是不举办什么丧葬礼的,有一种说法是孩子未成年,没有尽到供养父母的职责,所以死了以后,万万受不得父母的礼丧。

  她弟弟张年去世后,张家只剩下一个男子---她的二弟张余。这就算是一根独苗了,苏巧艳一门心思地盼着他长大成人,穿什么衣服、见什么朋友、几点回家来,事无巨细地定下规矩了。

  那张余一开始还听话,后来渐渐地大了,嫌他母亲给他挑的衣服不合眼,苏巧艳便在那里骂骂咧咧一个巴掌扇上去,不住地打,一边打,一边说,“真的,你从小就不听我的话......”

  张余在那里咬牙切齿地喊:“打罢!打罢!你干脆打死我!你和爸一个个的,害够了我姐!害够了我哥!自然我也逃不过,你打死我罢!”

  他娘一个嘴巴子恶狠狠扇上去,“你这跟谁说话呢!啊?我问你!”

  张余歇斯底里地冲他娘喊:“你不是我娘!我不是你儿子!我没有你这样的娘!”他抱住了脸,蹲下去,捂住脸哀哀地哭,声音像一头幼兽,“你不是我娘,谁家娘像你这样的......”

  苏巧艳蓬着头,满屋子里寻刀寻棒地要打死这个不孝子,但是很快也就冷静下来了,她看着他,一头幼兽,知道不能再刺激他,万一出了事,还是自己的错,没的叫别人说嘴去。

  她站在那里,君子动口不动手的模样儿,冷笑道,“你们就都是好东西?!怎么?觉得别人家好,去上别人家去啊!看看谁要你!”说着,一摔帘子,自顾自到房间里睡了。

  她不怕他半夜偷跑出去寻死,她知道他没那个勇气。

  ☆、蝴蝶

  可她不骂不打的时候,也真是一位善母亲,那些子好东西她舍不得吃,全留给子女,有酒心的巧克力、堆起咕嘟咕嘟一串小白泡沫的鲜牛奶、夏日里棉花白一样的冰淇淋。

  苏云仪蹲在地上收拾自己的房间,一个个小抽屉拉了出来,她每隔十天半个月都要对自己的房间进行一次大扫除,没用的东西统统扔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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