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訾静言这么行云流水地一动作,立刻拧着眉心痛地喊了一声,“哎——”
那可是今年洞庭东的明前茶,不是待客他也不会拿出来,这才几天功夫,喝还没喝上,就这么平白丢了,他现在很肉疼,却又没得招儿应付,只能长长叹了口气。
所幸訾静言没让他失望,很快就开口道,“我那儿有大红袍。”
钟五一听得心里直乐,面上还假惺惺道,“这,不好吧?”
“改天让刘叔给你送过来。”訾静言话说到这里,再开口就很直接了,“签合同吧,活拿,保底往定价上再提两成,多拿的也给你。”
“行里人做生意不比其他行当,这行就讲究个迎来送往,三道九流都得打交道不是?”钟五一见他条件开得诚意十足,也不跟他兜圈子了,索性敞开天窗说亮话,“货全进了你一个人口袋里,我跟别人该怎么溜啊?”
“我只要珍贵文物,其他的你随意。”訾静言让步了。
只是古董里的珍贵文物,范畴就缩小了很多。
钟五一看了看他,心里反复斟酌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就灌完了一杯糯米茶,訾静言又提起茶水给他续了一杯。
钟五一终于拍了板,“钱不能少。”
意料之中的条件,訾静言颔首,应了。
钟五一又道,“别替我得罪人。”偶尔还是得忍痛割爱一下,你来我往,生意才能做得长久。
訾静言也明白这个道理,当然不会强行断人财路,当下便站起身道,“走了。”
钟五一跟着站起来,哭笑不得道,“这事儿要不是谈不拢,您是不是赶明儿还上我这儿来守着啊?”
一旁站着的学徒再次很有眼色地开了门,街上不算很亮的光线瞬间破门而入。
訾静言没有理会钟五一,径自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生坑:新出土的东西。
活拿:一名古玩商人从另一古玩商人手里拿走一件商品,当时不付款,这叫“活拿”。“活拿”的规矩是价位讲好了,只能多卖钱,不能少卖,即必须保底,言必有信。价位比买断要高,一般说来,不再给活拿的人付手续费或跑道费,但活拿的人可以在低价上加价,叫“戴帽儿”,多卖的钱归活拿的人,原货主不问。
提:古玩商人对帮助自己卖货的人提出一成(百分之十)做为酬劳金,叫“提一点”,另有规定的不算。通常说提,就是一成。对导游、翻译,可另行规定。古玩商人对这一做法不能装傻。不然帮你卖货的人就没有积极性了。
——释义来自百度。
☆、第四十三章
活拿只是说给钟五一听的,其实双方都心知肚明訾静言不会再把货转手出去,多给的钱是为了稳住钟五一的心思,留住他这条源源不断的供货链。
无论是什么时代,拿钱办事都是永远的硬道理……谈妥了钟五一这边,訾静言这个假期的安排就空了下来。
他在王府井大街上走了不过百来十米,忽然发现地面上多出了一点小水渍,片刻后,越聚越多。
又下雨了。
被水汽砸得灰蒙蒙的世界瞬间就让整条商业街的人空了大半,从旺季的景象无缝过渡到了淡季。
大大小小的商店里外涌进了一波又一波的躲雨人群,訾静言撑起随身带的伞,望着对面玻璃橱窗里两眼无神的塑料试衣模特,没有动。
有仓皇逃窜的行人从他身边匆匆而过,都不禁对他投来异样的目光,因为他俊秀淡漠的面容,也因为他皱着眉头站在了雨中的大街中央。
他手里的伞,是一把黑色的直柄伞,随处可见,并不特别,阑州家里也多备的是这种样式的伞。
他回忆起了第一次带双兖去林苑小学的时候,她趴在他背上,因为怕他淋到雨,就在手心里悄悄地前后转动着伞柄,伞面的水流全都汇聚成了大颗的水珠,簌簌从伞尖上甩落,从他面前斜斜过,旋转不歇,一点点融进了地上的水幕里。
他叫她听话,于是她就真的从小听话到大。
这两天,坐在钟五一的店里,他总是时不时想起垠安剧院里双兖咬着嘴唇鼓掌的模样。
……他差点就吻了她。
什么样的情境下,一个男人才会情不自禁地失去了所有自制力?
他觉得自己是要走火入魔了。
这场雨下得不算太久,訾静言撑着伞沿着东长安街一路慢慢走出去,雨停的时候,林雫的电话来了。
电话那头,也听得见雨声,“你还在北京吧?我从阑州回来了,晚上见一面?”
他回她,“回了趟家而已,还需要接风么?”
“不需要。”林雫笑起来,“言二,我要去上海工作了,明天就走。”
他顿了片刻道,“晚上见。”
后海酒吧。
林雫要了一杯玛格丽特,訾静言没有喝酒,捏着一根烟在手指里,打火机摆在卡座配的小桌桌面上。
“怎么突然要去上海?”
“出版公司的工作,翻译专著要花点时间,最近原作者也在上海,过去看看也好。”
訾静言不置可否,“只有这个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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