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二收起了笑,眼神却更柔和了些,应声道,“嗯,我知道。”
他曾经也感受过一场死亡,那滋味并不好受。
“爷爷死了,黄婶肯定也不会要我了。”双兖说话顺畅了些,一股脑地把她的烦恼全都说了出来,“我是不是不能继续在城里读书了?黄婶会不会把我卖了拿钱给弟弟治病?”
她虽然是孩子,不能第一时间看出大人的想法,但一起生活得久了,总能隐隐约约猜到一些东西。
黄芳只喜欢双赢,不喜欢她。准确地说,应该是喜欢男孩不喜欢女孩。爷爷一走,家里开始忙丧事,双兖觉得黄芳说不定不会再养她了。
爷爷走了,她就会变成个孤儿。
言二听了她的话,半晌没有作答。
双兖把他的沉默当作了默认,心里想着自己要被抛弃了,越哭越伤心,坐在床上头都快低到了被子里。
在她的头即将碰到被子的前一秒,一只温温凉凉的手托住了她的额头,双兖的头压着言二的手沉进了被子里。
感觉到指缝里很快也有了湿意,言二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道,“不会的。”
双兖心里不肯相信,但是知道他又在安慰自己,还是撑直手臂坐了起来。
言二感觉手上一轻,把头转了过来,看着她的眼睛道,“她们不要你,我要你。”
他还是少年年纪,声音不算低沉,却无比坚定,几个字里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味道。
双兖愣愣看着他,眼睛睁得老大,良久没能说出话来,眼泪也停了下来,一颗泪珠挂在眼角,颤了半天才从眼眶中滚落,滴在了言二的手上。
言二又说,“现在还害怕吗?”
双兖反应不能,呆呆地点了点头,然后又猛地摇头,脑后的孝巾被她甩飞了起来,在空中画了一个圆。
言二问她,“饿不饿?我带你去吃东西。”
双兖这几天其实都没怎么吃东西,奶奶也不管她。因为只顾着哭去了,伤心的感觉压过了饥饿感。此时言二这么一问,她才感觉自己肚子里空空如也,简直能吞得下一个小皮球。
双兖连连点头。
言二下意识地又要伸手去抱她,余光里看见双兖还有一只鞋在地上没穿,他先弯下腰把鞋拿起来给她穿上。
双兖眨着眼看他的动作,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言二是除了爷爷以外唯一一个会给她穿鞋的人。爷爷刚走,言二就来了,就像是……就像是接替爷爷来照顾她的一样。
总要有一个人停留在她的生命里,使她不至于漂泊不定,孤苦无依。
言二给她穿好鞋,直起身向她伸出了手。
双兖跳下了床,不好意思道,“言二哥哥,我自己能走。”
言二默了片刻点点头,却没有收回手,转而轻轻抓住了双兖的手,牵着她往外走。
这个动作简单但是细致,神奇地一举击碎了双兖这几天以来的惶惑不安,让她忽然之间就安定了下来。
在经过堂屋里爷爷棺材的时候,她只是抽抽鼻子扁了扁嘴角,头一次没有哭出来。
言二牵着双兖一路从屋里走到街上,总有人向他们投来探究的目光,但是居然没有一个出声把他们拦下来。
双兖跟在言二后面毫无所觉,言二心里却沉了沉。
今天如果不是他,而是换一个别的什么人来带走双兖,想必也不会有人出面阻拦。
大家只是来做场丧事,好聚好散,并不会多去管别人家的闲事。
言二在这一刻明白了双老的苦衷。
除了护得孙女周全,老人大概是别无所求了。
☆、第十章
没有他的吩咐,车还停在村口。
言二让双兖坐在后座上,习惯性地就拉开了副驾驶座的门,想了想又把车门关上,到后面坐在了双兖旁边。
双兖很不喜欢坐这种空间狭窄的轿车,一上车就问道,“言二哥哥,我们去哪里?”
言二答道,“镇上。”
“哦。”双兖应了一声,靠在座椅上就不说话了。
车开过半程,言二注意到双兖一直是同一个姿势,头顶在车窗上紧紧闭着眼睛,脸色不太好看。
“刘叔,把后座的车窗放下来。”
车窗忽然降下来,双兖脑袋边借力的地方一空,她惊得立刻睁开了眼睛。
言二伸手把她的肩膀往自己这边扶了扶,没让她的脑袋磕在车门上。
双兖慢腾腾地挪了挪位置,往里面坐了一点。只要在车上,她的精神就会很差,肚子饿着再加上胸口闷,几乎使不出什么力气。
言二见她坐好了,收回手道,“你是不是晕车?”
双兖很惊讶地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言二说,“一看就知道了。”
双兖更惊讶了,“言二哥哥,你好厉害啊。”
她和黄芳一起生活了那么久,黄芳就从来没发现过她晕车,还经常骂她装模作样要死不活,以至于双兖一直认为晕车是一种医生才能看出来的病。她曾经还为了自己肯定没钱治病很是难过了一段时间。
言二说一眼就能看出来,这简直是太厉害了。
言二看着她震惊崇拜的眼神,失笑道,“你以前很少坐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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