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对黄芳做了什么,言二不会这么满面凝重。
言二“嗯”了一声,“捅穿了她的手。”
他下手有数,黄芳只要及时去医院就医,手还能养回来。
老刘问,“钱你也全都给她了?”
“给了。”言二说,“就当是买她一只手吧。”
老刘笑叹道,“这一点,你真是得了你爸的真传。”
做事狠得下心,但是永远不会断人后路。
“没必要做得太绝了。”言二说。
“后面的事你打算怎么办?”老刘对着病房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言二默了片刻道,“给我爸打个报告。”
老刘愣了愣,“你是打算——”
“带她回阑州。”言二说。
“……也算是有先例,你爸那边好说。”
老刘有些震惊于言二的决定,但略一思索也能想通他这么做的原因,只得语重心长道,“现在倒是说不清你那一百万是赚了还是亏了。”
双家老太爷用低价卖了言二一个人情,从今以后但凡是双兖的事,言二就不可能坐视不管。
他不仅要将她养大,还要支撑起她的整个人生。
这个过程漫长并且琐碎,言二也无法断言自己能做到什么地步,但他必须去做。
双老留给他的纸条上写了一句话,是他手里剩下五十万的放置地点。
另外的那个字则是……兖。
暑热的时节连着好几天温度都高得气浪翻腾,爷爷下葬这天,却下雨了。
双兖手里拿着伞,言二背上背着她,从爷爷的棺材抬上坟山一直看到了他的坟墓被填成了一个高耸的土堆,雨水冲刷过墓碑,上面刻着的字也冷清冰凉。
寥寥几行字列完祖宗家谱,一眼望去,便是人的一生了。
看不出他是否曾经活得艰难,也看不出他弥留之际是否感到宽慰,什么都不能再探寻了。
双兖趴在言二背上和他一同安静地看着爷爷入土为安,整个过程既没哭也没闹。下山的路途中,雨忽然停了。
她回头向爷爷的方向望去,只能看见隐隐约约的一排坟墓,已经分辨不清准确的位置了。
她把头抵在言二后颈上,小声道,“爷爷叫我别哭。”
所以雨停了。
爷爷倒下以后气若游丝地躺在床上那几天,也说过让她不要哭。
言二的脚步顿了顿,过了片刻才道,“我在这里。”
雨是凉的,言二的皮肤也是凉的,但有些东西是热的,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双兖抽了抽鼻子。
言二把她送回了医院,他告诉她,养好伤后她就要转学了。
去阑州。
一个对她而言似乎很远但又不知道有多远的地方。
她长这么大除了爷爷家和城里,哪儿都没去过,就连在城里也只是在学校周围那一圈而已。
爷爷走了,但是黄芳还在呢……
言二为什么突然给她转学?
黄芳知道吗?
双兖不算大的脑容量里塞满了各种各样的问题,但她最后只问了其中一个。
“言二哥哥,你也在阑州上学吗?”
言二愣了愣道,“……在阑州旁边的垠安,不远。”
双兖听到他的回答,满足地笑了笑,抓着自己垂在肩上的头发玩了起来。
言二又问她,“你没有其他想问我的么?”
他在走进病房前打了好几番腹稿,确定所有说辞都滴水不漏之后,才告诉了双兖这件事。
他以为她至少会问问黄芳,但她居然一句都没问。
“没有啊。”双兖笑了笑,脸上显出了一点婴儿肥,她带着天真纯粹的目光道,“你不是就在不远的地方吗?”
只要有他在,她就安心了。
至于别的,她都不需要知道。比起黄芳和奶奶,言二给了她更多的安全感。
感觉到双兖毫无保留的信任,言二一时间有些无言,一直到最后她睡着了,言二才无声叹了口气。
因为双兖的家人没能尽到照顾好她的责任,所以这份责任现在落到了自己身上。
他忽然间就感受到了压力。
双兖八岁的生日是在医院中度过的,这天很巧,是她住院阶段的最后一天。
言二送了她生日礼物,《百变小樱》的魔术卡,一整套。
小樱有雪兔哥哥,她有言二哥哥。并且言二视力很好,不用戴眼镜,想到这一点,双兖觉得是自己赢了一筹,非常满意。
翌日,她出院了,言二没有立刻把她带去阑州,考虑到她在医院里闷了这么久,他决定先带她出去走走。
在镇上打听了一圈,附近似乎只有双家的那个村子里有一个河谷,除此之外就没什么去处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带着双兖去了。
从双家现在空无一人的老平房边上经过时,言二着重注意着双兖的神情。
出乎意料的平静,并没有触景生情。
他略微放下心来,两个人一言不发地路过了那座不久前才办过一场丧事的房子,就像路过了别的人家一样自然。
这种家庭成长起来的小孩,多半心理上会受到很多负面影响,性格也会或多或少变得怪异,他在双兖身上却从来没看见这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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