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口里一边念叨着,一边看了一眼身边的男生,还要再去看訾静言。
男生听着老太太这阴阳怪气的话,两句过后就知道他是在说自己了,颇为不爽地觑了她一眼。一看对方满鬓斑白皱纹横生又不好跟她计较,自己闷着气收了手机,闭目养神去了。
眼不见心不烦。
尊老爱幼有时候真是条让人挺厌烦的规矩,老的捏着它死劲撒泼,小的靠着它玩命哭闹,偏偏还叫人无可奈何。
老太太瞧见男生的反应,心知他不会跟自己在车上杠,当下便志得意满地又要去看訾静言。
而訾静言此时正抓着车顶吊下来的栏杆,所处的位置恰巧是那老太太刚才站的地方。
老太太刚抬头,他的目光就不咸不淡也望了过来,温温凉凉的一眼,眸色黑如鸦羽。
老太太被他看得浑身一凛,登时噤声了。
訾静言不着痕迹收回了目光,老太太没敢开口埋怨一个字,只是不停地把谴责的目光向他身上剜过去。
车到站了,窗边的男生睁开眼看了看,訾静言没下车。
他不解地看了过去,对方瘦削修长的手指扣在栏杆上,正侧着头望向窗外,神情平静。
他再看了看满脸不怂的老太太,似乎明白了些什么,颇为不屑地用余光扫了她一眼,接着打盹儿去了。
一个小时后,公交车开过了大半的站点,男生和老太太相继下了车,老太太往訾静言身边过的时候挺响亮地“哼”了一声。
他皱了皱眉往旁边退了一步,老太太鼻孔朝天地下车去了。
訾静言一直站到了终点站,车上只剩下了他一个乘客,跳下车的时候他活动了一下手腕,保持一个姿势太久了。
他坐公交只要站起来了就不会再坐下,省得再次让座很麻烦,尤其是当有人倚老卖老的时候。
轻车熟路地进了墓园边上的花店,訾静言看了看店里为数不多的当季鲜花,最后选了不大的一捧满天星混上薰衣草,裹着浅色的纸抱进了墓园。
干花更长久一些。
公墓有人定期打扫,墓碑前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墓碑上贴着的照片也还好好的塑封着。照片上的林易青敛容抿唇,神情严肃,眉宇飞扬,看上去是个不苟言笑的人,让人看了不禁后背微微一凛。
訾静言把手上的干花放在她墓前,顺势屈腿坐下了。
无言凝视那张照片半晌,他从兜里摸出了烟和打火机,点了一支烟在阳光的暴晒中慢慢抽完了。
“不是故意到你面前来抽烟的。”他低声说。
林易青不喜欢烟味,因此以前家里訾裕然不抽烟,訾静言也碰不到烟。他是在她走了之后才学会抽烟的。
“雫雫要结婚了,回英国定居了。”訾静言语气极其平和地说完了这句话,蓦地笑了笑。
几年过去,时过境迁,少年时期的那点悸动到了如今也已成为了过去式,不再让他心绪起伏。
顿了片刻,他接着道,“但是家里又多了一个小姑娘,以后有空带给你看看吧。”
说完这几句话后,他似乎又找不到什么说的了,听着风吹林梢的声音从下午一直坐到了傍晚。
凌霂云打电话来询问他是否回家吃饭,他这才随意拍了拍裤腿站起来,往墓园外走了。
走到半途的时候他回头看了看列得整整齐齐的静默墓碑,乍时间已经分不清哪一块是林易青的墓碑了。
但他知道,倘若此时她还在,必然就在那头静静地看着他。
林易青不是个善于表达的人,她话不多,大多数时候总用眼神来告诉你,这样做是不应该的,这样做是错的,还有……这样做很好,要再接再厉。
訾静言上了终点站的15路原路折返,在等着公交发车的间隙里,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
他小的时候最讨厌文物古董和寡言少语的人,对这两者避之不及。等到大了一些,让他讨厌这些的那个人已经走了很久了,他才猛然发现自己总在围着那些冷冰冰的古物打转,不知不觉间就变成了一个不爱说话的人。
他最终成为了自己儿时最讨厌的那种人,做着自己儿时最讨厌的事,怀念着以前那些最漫长孤寂的时光。
两天后,双兖开学了。
按三中的惯例,报名结束的第三天才是开学典礼,但是学校硬性要求所有学生必须住校,所以她在中间空出的那一天主要就忙着搬东西去学校宿舍了。
第一天到宿舍,要准备的生活用品很多,陈娟陪着她上上下下折腾了不少时间,才算把所有东西都准备齐全了。
晚上陈娟回去了,双兖累摊在了宿舍床上,睡得很早。
次日早晨,双兖换了新校服,一大早就到了学校操场集合。
她在人群中找到了李小阮之后就和她站在了一起。
学校的开学典礼还是老一套,乏善可陈,总的来说和在林苑小学时差别不大,但是因为大家才刚从小学生摇身一变成为了中学生,心里都无可避免地兴奋又得意,看上去一个比一个神采奕奕,交头接耳着说个不停。
从此以后他们也可以藐视小学生了,那感觉怎一个爽字了得。
看得出李小阮今天精神也很好,状态变本加厉的趾高气扬,头发用红色宽发带束起了一个高马尾,额前的刘海是染烫过的栗色发丝,微微打着卷。
52书库推荐浏览: 六十四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