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里的威胁意味太过明显,宋元茂却恍若未觉似的,继续道:“她或许早已把我忘记了,否则之前在泽春宴她就该认出我才对……”
那晚他在囚牢面对着师兄们的围剿,带着那女子艰难突围,可尚未奔出几步,余光里就瞥见某个师弟嘴角的诡秘笑容,未待宋元茂多想,只觉背后一阵剧痛。
伏在他背上的女子纤手在他背上轻巧一按,整个人轻飘飘地借力飞起,巧目盼兮地笑道:“小郎君,抱歉啦。”
他沉重地扑倒下去,看见相熟的师弟瞪大眼睛,满脸愤恨地已将武器取在手里,宋元茂拼着最后一口气,向他轻轻摇头,视野渐暗,昏了过去。
而宋元茂再次睁眼,眼前负手而立的是从天而降接手了门派一切的仙人,仙人居高临下地将事情与他解释清楚,要他做好一个人质的本分。
宋元茂死死盯着邵青禄的背影,声音嘶哑地问他:“仙人就是这样的吗?”
“什么样?”邵青禄仿佛听见什么好笑的事情,反问他,“仙人就该仙风道骨,悲天悯人,这话离镜宗的人说,我还勉强能当作道貌岸然理解。”他轻蔑地瞥一眼宋元茂,“你也算是我落云阁的首席大弟子?”
“你……!”宋元茂挣扎欲起。
“所谓成仙。”邵青禄慢条斯理地道,“不过是天道的一个平衡措施而已。”
“……什么意思?”
“愚钝。”邵青禄眯起眼,复又看向天边,“于天道来看,万物无分正邪,修魔也好,修仙也罢,都只是凡人苟延残喘的方法罢了。”
“魔修动辄血流成河,佛修救治万人,都不过沧海一粟,这些凡人的命,不落在我等身上,也会应在其他凡人的身上。”
“天道要的只是制衡,超越了凡界的力量不可再于此存在,所以就有了仙界。”
邵青禄说的轻描淡写,宋元茂却听得浑身发冷。
“否则按我派的修行方法,早该被天打雷劈了才是。”
或许是宋元茂眼中的动摇太过有趣,邵青禄大笑起来。
天边有什么一闪,以极快的速度正向此处而来,邵青禄极目远眺,看见剑光中的影绰人影。
“来了!”他低喃,眼中亮起跃跃欲试的狂热。
落云阁的功法天生为战斗而生!
脚下的建筑次第亮起,仿佛漫天寰宇被渐次点亮,一个沉睡已久的大阵正在成型,如同一张龇牙咧嘴嵌满雪亮刀片的渔网,向着穆安与谈永望兜头罩来!
“这是什么……?”宋元茂大惊。
最后一个光点于他们脚下亮起,宋元茂低喝一声,只见数十道冲天光柱拔地而起,交织在空中,生出一个坚不可摧的牢笼。
邵青禄的衣袂在狂风中猎猎而起,发须皆乱,他却毫无所觉,只着迷的看着这个阵法:“这才是落云阁真正的底蕴啊。”
三千年以前,大地尚未被灰水分割,修真门派百家争鸣群雄并起。
落云阁也并不只专精体术,但灰水肆虐之后,无人再能理解失落之前的繁奥阵法——除了邵青禄。
落云阁的阵法与他们的体术一样蛮横,阵法之内,确立了一个极为简单的规则。
邵青禄冷冷一笑,拎小鸡似的拎起宋元茂,当空跳了下去。
一入落云阁境内,穆安就感觉到一股极为沉重的压力,迫使着她往下坠到地面,砰一声直砸出个深深沙坑。
她狼狈地扑腾了几下,没能把自己挣扎出来,反倒又埋进去一截。穆安脸上头上全是沙,在沙坑里茫然了几秒:“怎么回事?”
谈永望站在沙坑边缘低头看她,也不伸手拉她起来,只细细将她这幅倒霉模样端详了个遍,才笑了笑,说:“应该是个阵法。”
“阵法?”穆安一怔,浑身冒出细细的火光,脚下的沙地顷刻间被极高的温度烧化,形成一块半透明的岩石,她借力跳起,回到谈永望身边,伸手掸掉身上残余的沙粒,眯起眼望向落云阁,那些森严建筑好像盘踞在原地等待猎物落网的巨兽,静静地呼吸着,“怎么说?”
“不知道。”谈永望很干脆。
穆安若有所思地唔了一声,侧过脸静静看着他。
明明战场就在眼前,或许前方埋伏无数,穆安却觉得心里十分宁静。
“怎么?”男人淡漠地问。
“不。”穆安摇摇头,对他扬起一个笑,“我在想,你为什么要陪我来这里。”
虽然是个问句,但谈永望却模糊地感觉到,穆安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我之前就一直想问了,为什么在泽春宴里,你要从喻寒音手下救我,你明明知道我是不会死的。”
穆安转过目光正视前方,慢慢往前走,能感觉到有人在靠近,那是落云阁埋伏的弟子,他们不知道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人,只是单纯接受了无法反抗的命令,一昧地发起冲锋。
穆安挥手挡开第一个人的拳头,偏头躲过身后呼啸而来的武器,第三个人的短刀刺向她背心,可一柄漆黑的剑狠狠荡开了他的刀锋。
谈永望握剑在手,深深望着穆安的侧脸,轻声道:“继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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