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简稚从小到大,没听过这么多女人在耳边说话,只觉得脑瓜子嗡嗡响,恨不得一人给一拳头了事,他被几位小妾带到另几位面前说理,这几位比前几个要清静持重,简稚听明白了,这是变着花样说他一个大老爷们长的太好看,迷惑了她们家主子。
简稚一时内心十分复杂,不知道是她们是在夸他还是在骂他,几个当家的姨娘坐在那嗑瓜子吃点心,话语里暗含机锋,明里暗里把简稚贬的什么也不是,可简稚听的实在无趣,干脆封闭了听觉暗自运行了一个小周天,待他搬运了好几趟周天,几位姨娘对他的发落终于出了结果,有侍从觑着主子的脸色不大客气的呼喝了两句,上来就来拉扯简稚的胳膊,简稚伸手一躲,奇道:“你拽我做什么?”
他问的太过理直气壮,反而让那几个狗仗人势的奴才说不出话,气氛诡异的沉默了一瞬,侍卫重新提气喝道:“要你走就走,这么多废话干嘛!”
简稚还要再说话,那些姨娘们却纷纷噤了声,一时间厅中安静极了,只听一人的脚步缓缓的踱进来,淡淡问道:“发生什么了?”
几个姨娘还在揣摩自己这话要如何说的圆滑,简稚已经愣不登的接了话,三言两语把事情经过交代了个清楚明白,姨娘们心道不好,慌忙摆出一张泫然欲泣的面孔,嘤嘤道:“王爷,并非如此……”
简稚匪夷所思,觉得自己被侮辱:“不是什么,我若是想推她还是失手不成?”
他这话一出,几个人都沉默了,半晌,王爷望着他,眼里一星笑意宛如春风化雨,渐渐吹拂了满面:“有趣。”他道。
这日的事情就到此为止,此后再也没有姨娘骚扰过他,听多嘴的侍女说,她们给他取了个雅称,叫简白莲。
穆安委婉的道:“这恐怕不是什么好词。”
简白莲惊奇的问道:“莲花如何不是好词?”
阅遍话本的穆安不知道要如何和简白莲同志介绍白莲花的含义,只好干巴巴而暗含同情的笑了两声。
她在头一个幻境里待了没多大功夫,简稚居然已经经历了半个月,半个月姨太太生活对简稚还是有些微妙的影响的,譬如他终于好好穿上了鞋,穆安从上到下将姨爹简稚仔细端详了一遍,终于后知后觉的想起了某些事情。
“简稚。”她郑重的斟酌了一会用词,觉得自己已有一些脸红,脸红红的穆安试探的问道,“你和那个王爷……那啥了吗?”
“啊?”简稚迟钝的啊了一声,终于在穆安诡异的脸红中体会到了这完犊子玩意脑子里装的什么黄色废料,他心里一时五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无力的摇摇头。
穆安也觉得她这话问的不是很妥,两人气氛诡异的沉默了一阵,她盯着桌上简稚的簪子,通体漆黑,尾部点缀流云纹点翠,放在那平平无奇,方才绾着简稚的头发时,那黑发中隐没的点翠发饰却十分亮眼。她没大用过簪子,平日里头发都是用布条随意绑着,因此有些心动。
简稚也被穆安问的有些微妙的尴尬,眼见着穆安的目光从自己身上转到桌上那根簪子上,眼神闪闪发亮,像条小狗,简稚好笑的一弯唇角,福至心灵的突然领会到穆安意图,于是问她:“你想试试吗?”
“好!”穆安正愁怎么和简稚提这事,异常开心的答应了。
简稚起身为她绾发。
穆安的头发很顺滑,黑而直,水一样漫过简稚的手心,简稚笨拙且小心的拢起她的长发,绞在手里一绕一弯,他平日里也不常打理头发,只有在炼丹时候嫌头发碍事,才会从身边的物什里找着什么随意一插了事,因此虽然十分小心,可仍弄痛了穆安,穆安吃痛的一叫唤,简稚从黄铜镜里窥见她不大开心的皱皱鼻子,突然就不知道手该往哪放了。
他停下动作,从镜子里认认真真的盯着穆安仔细的瞧,他不大有这样的机会,能好好的打量这样安静的穆安,她平日跳脱,与朋友说起话来手舞足蹈,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他想,其实穆安安静的时候,也很好看。
其实在他眼里,也没有不好看的时候。
可很好看的穆安,就是不喜欢他。
简稚深吸一口气,把心里那一星半点陌生的酸涩压下去,抬手取过簪子,端端正正的插进了穆安的发中,他低声道:“好了。”
穆安没察觉简稚突如其来的低沉情绪,她高高兴兴的在镜子里臭美一阵,转头正想问问简稚好不好看,简稚慢了一拍,才扬起一个笑,道好看。她迟疑了半晌,放轻了声音:“怎么了?”
简稚极少露出这么沉静忧郁的表情,穆安平白的有些慌张,以为是自己想用簪子让简稚不开心了,边问边抬手,想将簪子取下来还他。
简稚却按住她的手,摇了摇头。他的手心很凉,轻轻贴着穆安的手,他既不说话,也不动作,只沉默地维持着这个姿势,在镜子里和穆安悄无声息的对视着。他细细看过那昏黄镜面上影印着的,弯细的眉,因为怔愣而微微睁大的杏眼,薄而淡的水色嘴唇。
“穆安。”他有些难过的道,“为什么我不可以?”
少年的声音像一滴摔碎的水,在地面迸溅开,萦绕着苍白的雾气,又让人想起初秋的清晨,草木上一抚即消的,潮湿的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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