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往里走,远离喧闹的人群。这里很暗,抬眸却依稀能看见少年冷峻的轮廓。
裴川低眸,在夜里正好对上她明亮的眼睛。
在这样黯淡的地方,她一双杏儿眼还亮如辰星,水葡萄一样。
自从上次侧脸一吻,这还是两个人第一次见面。
他靠她这样近,夹着烟的左手垂了下去。
亮点在暗处会特别明显,他的手收紧,用指腹悄无声息灭了那支烟。
两个人一时无言。
贝瑶是因为害羞和气恼,裴川则是……万般滋味,交错难言。
她娇娇小小,却正好站在角落大树的出口。
裴川知道自己一身烟味,有些不自在。他皱眉:“让让。”
听听!这是什么让人讨厌的语气!
她兜兜里的小手捏了一下贺卡。不想送给他了。
她站着不动,委屈又茫然。
裴川看着她,心里就难免泛起一圈又一圈涟漪,苦涩甜蜜反复交织,似乎要让人生生在这样极端的情绪中死去。
他嗓音微哑,却不知道自己说话不自觉低了几个调:“你怎么了?有事吗?”
贝瑶脸颊慢慢红了。
啊……她好像真的没有什么事,她本来是想,要是出来能遇见裴川,就顺手把贺卡给他。如果遇不到裴川,那就算了。
可是看见吴茉,秋季马拉松的闷又涌上来了。
她不是都给裴川说了吴茉不好吗?
贝瑶其实还好奇,那天我在医院亲了一下你,你有什么感觉呀?网上说的是真的吗?轻轻亲一下,就让人荷尔蒙爆棚,有激动到快死去的感觉?
裴川看不见她微红的脸颊,只有俏丽的轮廓,和黑暗里那双清亮湿漉漉的眼,分外招人疼。
气氛有些尴尬,贝瑶小声说:“我不舒服……”
他下意识皱眉:“哪里不舒服?”
心里,怪怪的。
然而她下意识知道这个好像说出来不太好。
如果她真的有点、有点喜欢裴川的话,那他喜欢她吗?会不会很讨厌那天她头脑发热干的蠢事啊?
她说:“嗯……头晕。”
裴川抿唇,他心里有几分难言的苦涩。这是别人家的宝贝,他昨天才答应了人家父母离她远一点,别让宝贝弄脏,可是看见她今天走过来,他心里又忍不住升起微小的企盼。
他就只想和她说说话,没奢想别的。
贝瑶拿出破釜沉舟的勇气,轻声道:“我能靠靠吗?”
她举一反三,上前一步,很紧张地试探着把小脑袋靠他胸膛。
只有这么高,没有办法。
夜晚很安静,大雪落在常青乔木旺盛的枝叶上,树下少女额头轻轻靠在他胸膛。
少年几乎一瞬间肌肉绷紧,像被人施了定身魔法,动弹不得。
她靠的那地方之下,是他的肋骨,是他的心脏。
他两只手,一只还缠着绷带,另一只藏着烟头,僵硬地任由她靠着。
她一定,听到他剧烈的心跳声了吧?
少年胸膛温热,好奇怪,他这样坏脾气冷淡的人,可是体温一直都很高。少女把脑袋靠他怀里,悄悄感受他的心跳。
可是出乎她意外,他的心跳声已经不能用频率来形容,而是一点一点加剧,有力到震颤。
完了完了,贝瑶有些无措,真的震得她头脑晕乎乎了啊。
他肌肉硬邦邦的,后知后觉的害羞,让她耳尖都红了。
裴川死死咬牙,好歹还记得昨天答应了赵姨什么。人家已经不顾十来年的情谊明明白白把家产都快给他了,就求他放过他们女儿。
他说:“你好点了没?”
少女怯生生道:“没有,好像还、还晕。”
裴川有一刹那崩溃。
赵姨怎么教的她家这宝贝!
第45章 竹马
裴川的手好几次抬起来, 又僵硬地放下去。他没法抱住她, 和推开她一样困难。
贝瑶心跳也很快,这种感觉对她来说陌生又新奇。
直到发顶的雪花被他的体温融化, 带来一点凉意,她才从他胸膛前抬起头。
“我、我好点了。”
她晕乎乎捂着自己额头,那里好烫,似乎被少年过高的体温灼伤。
她抬眸看他,昏暗的光下只能看到少年下颚轮廓。
裴川垂眸:“嗯。”
他手指微蜷, 发现自己在贝瑶面前似乎总是不会说话。他讽刺吴茉的本事在她面前自动失了灵,他也想摸一摸自己快跳出胸膛的心脏,然而她还在, 裴川就只有沉默。
贝瑶总算想起了正事,问他:“你的手好点了吗?”
“好了。”
“我看看。”
她还记得裴川伤的是右手, 她轻轻抬起那只受伤的手, 绷带包得很紧, 白色哪怕在夜里也分外显眼。
他低眸看她, 女孩子的力度很轻,像是指尖触到了软软的棉絮,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像是捧着什么易碎的珍宝。
然而他知道自己不是什么珍宝, 在雨雪中走过,火中锤炼过, 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东西能摧毁他。而且即便是他亲生母亲蒋文娟, 也嫌他脏的。
轻轻托着他右手的两只小手很软, 比他的体温凉一点,白皙的肤色在夜里也可见,手指纤长漂亮。而裴川的手是练拳击的手,指节宽大粗粝,虽然天生修长,却并没有半分少年气的秀气。何况包着绷带,并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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