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阙书_季岭【完结】(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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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不到片刻,还是叶惘之挑起了话头,温声说道:“药哪有不苦的。这些天就先在我营里休息,不要出营。”

  这话中藏着的信息太多,顾暮忍不住将前倾起身子,急切问道:“那蒋队长呢,我总不能一直占着你们铺休息。”

  叶惘之将碗拿起,嘴角弯了几次想藏住心中情绪。却还是失败了。索性叹道:“他休息了一日,便带着人去崖下寻沈常思了。”

  顾暮先是一怔,而后才反应过所以然来。她咬着嘴唇,半天才将郁结于心的话给吐出:“是我的错,要是我当初多想一想。说不定...”话到此处,却是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世间值得追悔的事情如此多,可又怎么会有相对应的说不定来弥补?倒头来怕只是空酒一杯,对月伤怀罢了。

  叶惘之眸子一偏,似乎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只道了句:“莫要多想,好好休息。”而后偏身将伞撑起,出了营帐。他鲜少有这样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想必心中是比表现出来的还要痛苦。顾暮看在眼底,只觉得心里像被一块石头给压着,堵的难受。

  烛火摇曳间,无能为力的感觉再一次席卷了顾暮。她觉着自己如同逆流而上船只,费了好些力想向前走去,自以为是走出了好远,可偏偏回过头时才发现,竟是被禁锢于原地,什么也没有改变。

  “我真的尽力了吗...”她想起哥哥的问话,那人毫无眷恋离开的背影,回忆起还能唤醒梦境中的不安。梦魇中的场景如此的清晰,至亲殒命,好友不再,宛若是剥皮锥心般的痛苦,可偏偏流不出眼泪来宣泄,憋在心底就成了克制不住的洪。

  “你不能再任着性子来了,顾暮。”她自有些嘲地扶额轻笑,后半句说得是咬牙切齿:“你凭什么不成长?”

  叶惘之回到主营,营里的人皆是一脸的肃穆。

  张光炜伤了腿,依着拄拐站在一旁,低着头不知再想些什么。杜思齐和周必安正对头看着手中的图纸,见叶惘之来了,便抬首点了点,当做是打了招呼。

  叶惘之与众人道:“图纸如何了?”

  周必安将手上拿着那份沾了血的图纸给卷起,说道:“重绘的图纸已经派人送回京了,叶队长不必忧心。只是我们方才讨论,这...”

  话停在这儿,他自觉这个话题不适合自己提起,便有些尴尬的将眼神瞄上身边的杜思齐。

  身边人收到他的暗示,唇动了动,但思来想去也没寻着个委婉些的说法,只能紧锁着眉头站于一旁。张光炜握住拐杖的手一紧,接着抬头将未说完的话给补全:“京城那边问我们伤亡人数。...沈常思的情况,你看怎么报?”

  叶惘之手抚上腰内挂着的折扇,想也没想便答道:“算做失踪,其余就如实报吧。”这折扇是沈岭出征前落在营内的,他担心被不知情的小兵收拾东西时给误丢了,到时候还得是一番好找。

  他抬眸朝周围看去,见周必安眉宇间多有不解,复出言解释道:“我了解沈常思,他既是答应了就会回来。若是等他回来,也是说不过去的。”

  如此一说,营内立刻就静了静。张光炜环抱起手,许久才点了点道:“行,那就如此办。”

  瀚北这一次吃了亏,对大瑞的打击便更加厉害。

  虽说是拿到了呼伦甲的图纸,但仍没有可抵押的法子,只能是一路的败仗,打得很是惨烈。

  朝廷过了好些天才有了答复,说是朝堂出了要事,没法支援。总结意思大抵也就那几个字:打得过就多撑几日,实在不行也没个办法。

  大瑞的将士们自然不肯接受如此草率的败北。蒋杰正将对沈岭失踪的怨气与自责全部发泄在了瀚北兵身上,连着几日的上阵对战,将人都磨掉了形。

  可硬拼着一口气又能撑到几时呢?防线不断的向后撤退,伤亡人数愈发的多。败局已成定数,剩下的都是不甘心而已。

  叶惘之说什么不许顾暮上前线,她便在后营忙着处理伤员。有几次碰上李虎,想上前招呼一番,怎料对方竟是躲着她眼神,避开身匆匆离去。顾暮不知其中缘由,也没心思过多追究,只当是没留神的反应罢了。

  血气冲天,战火连连,没一日的安宁。

  这样拼死坚持了三个多月,从大寒打到小满,省吃俭用却还是得面对粮草欠缺的问题。伤药后补的这些东西早就跟不上前面的使用,只能是挨着痛顶着饿,在兵刃相交间去搏得一点点的生机。

  离芒种还有一段时日,根本是撑不到后补军粮支援的时候,已经得面临全线的溃败。最后着实没了办法,留着还有战力的队伍朝前拖瀚北进军的行程,其余伤兵等先一步撤离回城。杜思齐这些将领留在这里,指挥后续的工作。

  叶惘之自然是想要顾暮先一步走,在这留得越久便会有更大的危险。他初次提出时,顾暮沉默了许久才反问道:“我回去,你会心安吗?”

  她向来是坚持自己的性子,鲜少有问过旁人意见。叶惘之被问的一愣,随之唇角一弯缓了神色,温声道:“只要你安全,我便心安。”

  顾暮闻言,轻抿唇角,而后低头从腰间解下新的那支峨眉刺,递到叶惘之手中,莞尔道:“回来再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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