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怪钟瑄转述得不清楚,影响了她的判断,又催他赶快下去听下一段,若是搁得久了,怕情节就衔接不上。
钟瑄正要起身,忽听得门外一声脆响,紧接着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道:“词曰:君起早时臣起早,来到朝门天未晓;东京多少富豪家,不识晓星宜到老……”
竟是那楼下的说书人跑到沈青得门口来说书来了!
原来雷霆见钟瑄听书与娇妻不能两全,楼上楼下地来回跑得可怜,便自掏腰包命那说书人干脆到楼上将刚才那段故事重新再讲一遍。
钟瑄心想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个?心下感激之余,又去看沈青的反应,却见她将脸歪向帐内,双眼紧闭,面色发白,看起来很是不好。
他忙道:“怎么了?又疼得厉害么?”
沈青皱着眉点点头,“你帮我把帐子放下来。”
钟瑄答应一声,依着她将床上的青色帐子放下。
那门外说书人抑扬顿挫的声音却隔着门、穿过帐子,仍是一丝不漏地钻进了沈青的耳朵。
“话说仁宗皇帝朝间,有个东京花锦也似城池,城中有三十六里御街,二十八座城门;有三十六条花柳巷,七十二座管弦楼……”
沈青蓦地睁开眼睛,盯着那青色的帐顶,手中握拳,使劲压抑着心中铺天盖地而来的恐慌。
她的眼前渐渐出现了一些跌跌撞撞的身影,数十个稚龄小童手持武器在一条漆黑的小巷里相向狂奔。交接的那一刹那,孩童稚嫩的嘶吼与武器相接的铿锵之声响成一片。她独自躲在一个墙角,将自己的身体挤在那狭窄的缝里,一面发抖一面看着面前血肉横飞的修罗场。
这时一个声音从她耳边陡然响起,“真真,你在这里做什么?”
那声音如金石相接,又如傍晚深山的鸣钟,沈青却在听到那声音的瞬间,全身毛发乍然而立,浑身僵硬,就连心脏也要冻住了一般。
如今那记忆里的声音,穿过那小巷中的黑暗,穿过猝然倒下的同伴,来到了她的门外,与那说书人的声音渐渐重合……
沈青偏过头,看见钟瑄的身影正映在她的帐子上。他紧紧挨着她,一直守在帐外。
她将一只手从帐子里伸出去,塞进钟瑄的掌心。
钟瑄立刻将她的手握住。他的手厚实温暖,然而沈青的手却冰凉、手心有汗。
钟瑄感觉有些不对劲,轻轻掀开帐子去查探沈青的眼色,却被沈青一把搂住脖子,在他耳边轻声地道:“别动,陪我睡一会!”
钟瑄怔了一下,心中狂跳,却又忍不住欢喜。
沈青乖巧地将头埋在钟瑄的胸口,一双如玉的小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襟。
门外说书人的声音还在继续,钟瑄搂着怀里的小人儿,听着他的故事,渐渐也有了困意,真的沉入了梦乡。
到了晚间,沈青穿起衣服自己起床吃饭。虽然还不能下楼,可是她的状态和早上相比,似是换了个人一样,就连过来看她的尹丽华也啧啧称奇。
“你真的好了?我早上看你的模样,还以为在这儿至少要耽误七八天呢!”
“我哪有那么娇气?只要按照尹姐姐说的,多喝热水多睡觉,你看这不是恢复得挺快的吗?”
“呵呵,也不知道是谁早上流着眼泪喊钟瑄……”
沈青不理会尹丽华的打趣,问道:“明天几点出发?”
尹丽华诧异道:“你明天就要走?”又劝道:“你还是再等几天!你这是第一次来癸水,最好在床上多躺几天。反正咱们也不赶时间,何必着急出发呢?”
沈青却笑道:“我反正在马车上也是躺着,有什么区别?还不如趁着我不能出门,往前赶一赶!我听说到了青州府,那里的山水都和我们这里不同,又有许多当地美食……尹姐姐,咱们还是把时间留到那个时候再用吧?”
尹丽华听了立刻心动。青州府她是去过很多次的,不过她的龙儿却没有。她记得青州府当地有一种用花瓣包着的米糕,又香又甜又细腻,正好适合给她的龙儿尝新……
镖队里唯一的两个女人,就这样确定了镖队的去留。第二日清晨,镖队果然按时出发。
在钟瑄的悉心照料下,沈青在车上的日子倒也安宁。如此过得几天,这一日果然来到了青州府的地界,却在燕望山下遇到了第一波劫匪。
之所以说他们是劫匪而不是劫镖的,只因为这伙人完全不讲江湖规矩。
如果是那道上的绿林好汉,只要远远看见回风镖局的尹字旗,便会主动回避了去——那旗上也是有文章的,除了露出回风镖局的招牌,还注明了此趟镖物的价值。
雷总镖头在镖车上插的是三号尹字旗。镖旗上的尹字用绿色的圈围住,表明此次押运的是价值不高,但意义重大的镖物。若是哪个不长眼的非要劫镖,不仅抢不到多少钱,而且还会遭到回风镖局的众镖师誓死抵抗。
可偏偏燕望山上冲下来的这一波,还真就是那么些不长眼的东西。
雷霆坐在马上,往那为首的人脸上一瞧,心中立刻明白这燕望山只怕是已经易了主。
这人生得倒是白净,却长着一双吊梢眼和顺八字的眉毛。于是那眉毛与眼形在他那张脸上胡乱地排开,分外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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