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用眼角瞥了一眼钟瑄,有点不自在地道:“我真的不想去,我还是个小孩子,去那里不好吧?”
钟瑄一愣,转头看了看边上的李小满,发现她的脸上全是惊惶,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
他暗恨自己粗心,怎么就没想到呢?水牛老婆死得不光彩,让沈青和小满这样的小女孩去看她,确实太不妥当。
于是他将手里的棉布巾子交给李小满,“那行,你们今天都早点睡,我去去就回。”
他出了门,先去了自己的卧房,从床头的荷包里拿了一串大钱,这就是他手头仅有的积蓄了。毕竟卖菜的时间短,还没有攒下多少钱。
想了想觉得还是少了点,又去耳房找上次在镇上买回来的半匹白绡。
一进耳房,他就闻到空气里隐约有种菜油的香味儿。真是奇怪,照理说,这里离厨房隔着很远,应该闻不见这个味儿才对。
他顺着味儿找到了东边的角落,在一堆竹筐子里捡出了一件卷成一团的衣裳。
摊开一看,原来是小花儿的衣裳。好久没见她穿了,正是那件从阳川买回来的男装,衣服的口袋布被菜油浸湿了一大块。
菜油?怎么会有菜油?
钟瑄不禁脸色大变,用手往那衣服的口袋里掏了掏,指尖又触到了一样又硬又粗糙的小东西。
李小满正在给沈青擦头发,手脚僵硬,脸色苍白。
沈青的头发被她没轻没重地拽了一下,捂着头皮叹了口气,“小满!你到底在害怕什么?我说,村里着火了,你喊着人起来救火,这不算做坏事吧?要不是你喊的时机刚刚好,不光里长的棉花田要烧没了,那旁边的田也要遭殃呢!”
李小满低着头,说话的声音都在抖,“我不,不是害怕,就是觉得死了人……”她话没说完,忽然眼睛余光看到门口有个人影,吓得一下子把棉布巾子掉在地上。
沈青听见李小满的声音忽然断了,也回头看了一眼,正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在那里的钟瑄,脸上风起云涌,正酝酿着一场毁天灭地的风暴。
沈青挑了挑眉,视线从他的脸上慢慢下移,最后落在他攥成拳的手上……心中“卧槽”一声,正是半根微黄的稻草。
沈青还没想好怎么说,这边李小满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嗫嚅着道:“舅舅,是我,是我干的……”
精心谋划的事情被钟瑄当面揭穿,沈青的脸上有些讪讪的,又有些气猪队友李小满的胆小,“小满快起来!你跪着干什么呀?那些人自作孽不可活,和你有什么关系?”
钟瑄额角青筋直跳,压抑着心底的怒火,伸手将李小满从地上扶起来,“去收拾东西,明天我就送你回去!”
李小满“哇”地一下大哭起来,大颗的眼泪滚滚而下。
沈青这会儿也生气了,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钟瑄道:“你冲小满发什么火?有事你冲我来!你要是敢把小满送回去……我明天和她一起走!”
钟瑄感觉一阵尖锐的头痛像一道闪电一样,刺穿了他的太阳穴。他的手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好,好!你想走也容易,今天先跟我去一趟水牛家!”
李小满大哭着抱住沈青,“小姨,让我明天一个人回去吧,你别跟舅舅置气!快跟舅舅认个错……”
沈青一挑眉毛怒道:“我凭什么认错?我就不!”
她拿眼睛斜睨着钟瑄,满脸讥讽,“我跟有些人可不一样!人家毒死了咱们的驴子,他倒还要巴巴地把税田送过去感谢人家!我是在稻场里放了把火,可水牛老婆和里长不是我喊着他们去那里的!他们做出那不要脸的事,还拿着咱们家的税田当嫖资……哼哼,有些人忍成了神龟,我可忍不得!”
钟瑄太阳穴直跳,“可现在出了人命!水牛老婆已经死了,沈大也不知道能不能活……”
沈青不等他说完,跳起脚来吼道:“是我让她上吊的吗?我是给她递绳子了,还是帮她踢凳子了?她自己做了那样龌龊的事,没脸活下去,难道这也怪我?沈大的头是里长打破的,这事你也要栽在我头上?”
钟瑄脸都憋成了青色,指着沈青颤巍巍地道:“你,你敢不敢跟我去水牛家?!”
“谁不敢了?赶紧走!姑奶奶我打小儿就没怕过!”
钟瑄一手拎着一串大钱,一手拎着半匹白绡,迈着大步转眼就冲下了三叶居的山坡。
沈青一张小脸绷得死紧,披散着没有全干的头发,气鼓鼓地跟在后头。可惜她人小腿短,空有气势没有速度,一步一步地慢慢往坡下挪。
等到了坡底下,才看到钟瑄没有先走,而是站在那里等她。不过等待的人脸上却没有什么好脸色,阴沉着一张脸,直愣愣地道:“要不要牵?”
沈青斜着眼睛一看,发现钟瑄把右手上的白绡转到了左手,腾出来一只手,微微朝她伸着。
“哼!我自己会走!”沈青一扭头,鼻孔朝天。
钟瑄立刻收回手,转身就走。不过这回他的步子落得很重,步幅却不大,走一走还略微停一停。
不知怎的,沈青看着他那个别别扭扭的背影,心里的气忽然消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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