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所在的船舱位于船的底层,钟瑄背着她悄无声息地上了木质的楼梯,来到了甲板上。
沈青在钟瑄耳边用极小的声音问道:“那两个人在哪里?”
钟瑄停住脚步,转头用下巴点了点左侧的舱房。
沈青小腿一挣,竟然从钟瑄的背上直接滑了下来,无声地落在地上。
钟瑄大惊失色,一把抓住她的肩膀,低声道:“你做什么?”
沈青将一根嫩白的食指点在嘴唇上,“嘘”了一声,“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身子一扭,就挣脱了钟瑄的手,往那贼人的船舱走去。
她人虽小,脚步移动得却很快,转眼就钻进了船舱。钟瑄怕惊醒了贼人,不敢有大的动作,反而一时被她甩在了身后。
等到他猫着腰赶到船舱门口,借着月光往里一看,却发现沈青已经爬上了那两个贼人的床!
小小一个人儿,正聚精会神地蹲在两人的枕头上,双手对着那男人的头不断抚摸——似在施什么巫术一般。
钟瑄被这诡异的情景,惊得头皮发麻,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把后背靠在船舱的墙上。
他的眼睛盯着沈青的手,发现女童白皙幼嫩的手指间泛起了丝丝银光。他再定睛细看,发现她竟是从那男人的脑袋里慢慢拔出了一根极细又极长的银针来。
“你干什么!”钟瑄失声叫道。
他这一嗓子音量很大,床上的男人无知无觉,可她旁边的女人立即就被惊醒了。
女人睁开眼睛,正看到一张小女孩的脸正面无表情地对着她,距离极近,那散落的长发都垂到了她的脸上!
女人尖叫一声,猛地从床上弹起来,这时沈青出手了。
那根刚刚从男人脑袋里取出来的银针,带着他的温度和血气,一下子扎进了女人的太阳穴里。
沈青又快又准,一根长针瞬间没入肉体,只剩下她手指捏的那一小段。
女人一下倒在了枕头上,她的嘴不断开阖,却只能发出“咯咯”的声音。
大量的鲜血从她的喉咙里一股接一股地往外冒。她的身体像是被人抽打着一样,不断地在床板上弹跳,把床板碰得“吱吱嘎嘎”地响。
然后她的眼睛越来越红,从眼角流出了两行血泪。还有鼻子和耳朵,也源源不断地往外淌着血。
就和玉燕楼里的陈谅一模一样!
“你,你是谁?血影?”钟瑄像被钉在了船舱的门上,心脏紧缩、手脚冰凉。
床上的女人还在不停地扑腾,不停地冒着血,而小女孩却静静地蹲在她身边守着。听到钟瑄略带颤抖的问话,她转过头来微微一笑。
那笑容天真无邪,甚至带着一丝甜美,却因血色的背景显得极其阴森恐怖。
一股寒气从钟瑄的脚底直窜到头顶,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
沈青一直守到那女人的血渐渐停了,才捏着针尾,把她太阳穴里的长针取出来,小心收进针筒里。
做完这些,她轻巧地跳下床,站在船舱中间,朝钟瑄看去。
白面书生此刻的脸更白了,其实他是个长得很好看的人,声音也很温柔。不过,这样的人有时候会活不长。
“你后悔吗?专门跑来救我?”她笑嘻嘻地问。
刚刚她是故意朝他笑的,她想自己这幅被鬼附身的模样,就算不把他吓得尿裤子,至少也会夺门而逃。没想到这人居然还站在这里。他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不是害怕,不是恐惧,竟然是……怜悯?
“你家的大人呢?”钟瑄已经缓过那一阵起鸡皮疙瘩的恐慌,开始盘问沈青。
这孩子才四、五岁的光景,怎么可能自己跑去杀人?她背后的那个人到底要多么丧心病狂才会想到把一个小孩培养成为“血影”?
手染鲜血的孩子并不可怕,因为她还什么都不懂。真正可怕的应该是那些利用她操纵她的人。
“没有大人!”沈青满不在乎地答道。
钟瑄又问:“你为什么要害陈大人?”
“我看不惯那狗官,不行吗?”
钟瑄又指着床上浸泡在血里的两人,“那他们呢?你本来可以就这样走掉,不必杀人的!”
“哼!不杀了他们,难道还留着继续害别人吗?”
“你以为这样做就不是害人吗?”
“是他们想害我,我自然要还回去!”
女童的声音稚嫩,却带着天生的倔强,与钟瑄记忆里的一个声音渐渐重合。
那是七岁时候的他。
兜里装着一大包石头,攀在一棵大树上,对着树下穿长衫的人,理直气壮地大声道:“是他们先骂我的,我自然要还回去!”
那人当时是怎么回答他的?
那人说:“下来!我来教你一个不用石头砸人,也能还回去的法子!”
后来,钟瑄就住进了那人的家里,喊他先生。
钟瑄忽然眼睛有些潮湿。一转眼,先生和师娘已经故去四年了,他也一个人生活了四年。
他想念先生灯下讲书的影子,想念师娘烧的饭菜,也想念小月每天清晨在窗外的那声“哥哥起床”。
那是他唯一知道的“家”的感觉,得到的时候有多么欣喜若狂,失去的时候就有多么锥心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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