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难怪人说,酒桌上最易拉近人交情,这一杯杯酒喝下来,倒是在信都上层女眷圈子里都走马观花地认识了一遍,还遇上不少有意深交的。
只是待到酒过三巡,甄柔哪怕小有酒量,但这一杯又一杯的酒喝下去,还要一直打起精神应酬,又处在宴会这种闹闹糟糟的环境中,时间一久,也不禁有些醉意,头脑微微发涨。
又打发一拨携眷敬酒的官员武将,甄柔把酒樽一搁在案上,再是忍不住闭上眼睛,手肘抵案,指腹覆上太阳穴,或轻或重的按起来。
曹劲一仰而尽杯中酒,抬眸就见甄柔忽然一副不胜酒力的样子。
不由皱眉。
前一刻分明还是精神奕奕,与那两三个官员的内眷相谈甚欢,现在怎么就……念头不及转完,倏然忆起肖先生曾劝他成婚时的话,道是他上有生父大权在握,疑心甚重,他又常年不在信都,即便官员武将有心靠拢,也投靠无门。若有一房妻室,且深谙后宅人情来往之道,可谓是一大臂力。
当下回想起甄柔今晚上随他应酬时的种种表现,心中有所了悟,再看甄柔眉宇间不仅醉意明显,还有掩饰不住的倦意,明白这之前该是甄柔在强撑。
对于甄柔强撑忍耐,曹劲早有见识。
当初大婚前就是,一路躲避追杀,双手血肉模糊一片,也强撑镇定,直到平安进入城门。
现下露出这般醉酒之态,怕是已隐忍多时。
念之这中至少有一半是为了他,曹劲眸中掠过一抹暖意,不觉温言道:“阿柔,辛苦了。”
甄柔闻言睁眼,姿态不变,以手支额,偏头眯眼,斜睨曹劲,曼声说道:“这才对得起夫君先前等我……”说着一停,倏然轻笑,步摇晃动,“并肩同行。”
说这些话的时候,已经犹带自己都未察觉的醉意,说完竟就这样看着曹劲笑了起来,似陶然生醉,让酒意激发兴致,心情悦然。
曹劲却看得眯眼。
美人醉酒,犹不自知。
桃花上脸,媚态风流。
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目光越看越深,眉头越皱越紧,曹劲不动声色掠过席上不自觉看来的惊艳、痴迷、贪婪……众多男宾目光,沉声道:“甄女,你醉了。”
常言道酒醉三分醒,甄柔知道自己有些醉意上头,但是心里清醒的很,不过酒确实是一种可以激发人感官情感的东西,所以自古才有“酒助宴兴”、“借酒壮胆”的说法不是?
这会见堂中杂耍者正在一再做出惊险的动作,引得众宾客争相叫好,游乐鼓师也为了助兴配合地更用力击鼓,一时嬉闹声喧天,没人会听到他们的窃窃私语,那就是不存在什么失态了?
甄柔这就随性地抵嘴道:“夫君,你这也太善变了,才道了我辛苦,这会儿就又不高兴了!”说着不等曹劲辩驳,忙又接着道:“别否认,也别说我醉了,你唤我都从阿柔变成甄女了!”
到底还顾忌了一两分,话没有明说出来,却和明说也差不多了,只差指着曹劲说他阴阳怪气、喜怒无常。
曹劲却不怒反笑,玩味地看着甄柔。
说她醉了,她还真醉。
不过眼下不是和她计较这些的时候,曹劲没再看眼底藏着清明的甄柔,又眯眼掠过一众窥视甄柔的男宾,转头对跪坐在坐榻侧后方随侍的阿玉,直接吩咐道:“你们少夫人有些醉了,带她出去走走,也醒醒酒。”
说到这里,曹劲回头看了一眼在主位上正开怀大笑的曹郑,估计曹郑今日是要到宴阑才会离开,遂又道:“今日宴会应会到子时左右,你们在这之前回来便是。”
甄柔一听就知她这位大人公估摸着会一直呆到宴会结束,想到要子时后才能回房休息,她就忍不住真的头疼起来,又一想今晚已过大半,该来敬酒的都来了,她的任务也算完成了,这会暂时离席透透气也不影响,还有她再不出去清醒一下,这后面还有一个多时辰,委实不知道该如何坚持过去,这便对曹劲的安排不置可否,仍旧以手支额,作不胜酒力之态。
甄柔不惧曹劲,阿玉却正好相反,她一直对曹劲心存惧意,又恐甄柔刚才那一番言语惹怒曹劲,于是一听曹劲吩咐,就忙是应声。
阿玉依言而行,搀扶甄柔离席。
“阿柔可是醉了?”
只在这时,关切的女声跟着响起。
第一百八十四章 宴上(二)
甄姚有一副得天独厚的好嗓子,若出谷黄莺清脆悠扬,似涓涓流水清新空灵。
说话时低回婉转,仿佛情人在耳边浅吟低唱,那样似水温柔,又这般袅绕多情,落在耳中是说不出的惬意舒服,还有种抚平一切浮躁烦闷的神奇魔力。
不说甄柔对甄姚的声音太过熟悉,这样的天籁之音,在油香酒气闷人的华堂里,犹如破玉敲冰,清脆一响,昏沉的神台顿时为之清明,舒服得毛细孔都不禁舒展开来。
甄柔疲乏似有一缓,她任由阿玉搀扶着,立在才起身的坐榻前,循声望向甄柔,舒眉展笑道:“阿姐,你是知我酒量,不用担心的。就是室内有些闷热,我出去透一下气。”
甄姚对甄柔十分了解,一见甄柔回头看过来的样子,就知甄柔已有醉意,她如曾经任何时候一样,就是一位温柔爱护妹妹的好姐姐,忙不迭从坐榻上起身,扶住甄柔另一边,嗔怪地看了甄柔一眼,眼中难掩浓浓关心,尔后说道:“你又逞强了!这酒可不比我们喝的那般清淡,不过一些果子酿的罢了,我刚才也就小酌了几杯,都觉得有些上头,还不说你喝了那般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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