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世上万千,人心各异。
一时间,众人各有思量,端看曹郑的态度。
曹郑刚愎自用,虽脱不开时人最重清誉名声的时代烙印,却一贯不在乎身边人的心思多,他自认为对于他们可以一手遮天,是以何惧他们的小心思?甚至享受擅弄人心,这种一切皆在掌握之中的快感。
他敏锐察觉周边气氛有些微妙,忽改主意,不再按原先打算受了甄柔的拜见之礼后,就此让众人散去。
至于这其中,他心底究竟是如何想的,他不愿去深究,根本直接甩之脑后,就随性而为地道了一声“起来吧”,兀自赞道:“不愧是累世公卿之家的女公子,和那等寒门祚户不一样,一朝飞黄腾达就不知自己姓什么,是什么东西了!”
这话说得恶毒,也说得再明白不过,只差一个巴掌明晃晃打在卞夫人的脸上。
整个信都,乃至天下,谁人不知曹郑现在的正室卞夫人,不过倡家出身,一个专门从事歌舞的乐人之家,可谓再低贱不过了。至于曹勤的岳家李远,其出身也好不到哪去,上数三代也就是一乡野猎户,靠狩猎为生。
甄柔也听得明白,她都不忍去看卞夫人的脸色,可是传闻不是卞夫人颇为受宠么?
心下微微生疑,却也没心思深想,实是曹郑这话太容易给她招惹敌意,尤其她即将真正融入曹府,虽然心下知道若曹劲想要上位,他们和卞夫人一系迟早会对上,是以心里并不为惧,只是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心里如此打算,甄柔在曹郑的称赞之下,表现得越发沉着了。
曹郑说完,见甄柔没有因此自傲,也没有生恐得罪了卞夫人他们而诚惶诚恐,心里不觉又添一丝满意,却仍不变初衷,环视了一眼众人,继续火上浇油道:“你们也不要觉得老夫信口雌黄,甄女会出现在此,想必也是闻讯老夫旧疾突发,可为何她未入内,李远夫妇却不请自来?还不是仗着与老夫成为亲家,又受老夫器重,忘了自己的身份!要知道,脸面老夫人可以给,但也可以收回!”
说到最后一句,已然成了对众人的敲打,一时事不关己的作壁上观,成了纷纷垂头屏气凝息。
就连最小的八公子,也察觉到不对,小脸崩得紧紧的。
察觉怀中幼子的紧张,曹郑轻拍了拍八公子的后背,缓和了语气道:“甄女,你且说你为何来而不入内?难道你不想对老夫以表孝心?”
是啊,为何来而不入内?
按理说,甄柔初来驾到,九死一生才博得眼前的好局面,又有曹郑今天上午如此抬举,甄柔按理说更当加一把劲,在曹郑面前博一个好才是。
众人还在纳闷思索之时,郑玲珑已然看向甄柔,等待甄柔的回答。
这个问题不好答,不想对曹郑表孝心,岂不是证明甄柔对曹郑不孝?
看来曹郑并没有多满意甄柔。
也是,曹郑一向乾坤独断,最不喜人违背其意,甄柔却是曹劲背着曹郑所娶。再有曹郑如今仍常被人骂“曹贼”,其起因还是甄柔的嫡亲祖父,如此又怎会满意甄柔?
甄柔似未见众人不解又觉得她极是走运、或又幸灾乐祸等复杂目光,依然沉着应对道:“儿媳母亲曾说,孝不贵乎于表象,而在于心于行,儿媳虽未入内,却并不表示儿媳对君侯没有敬重之心?毕竟儿媳一直立于门外等候。”
寥寥数语,巧妙解了曹郑话中质问。
不过这番解释,到底能否通过,还得看曹郑是否接受。
众人一面惊讶甄柔反应之快,一面等看曹郑反应。
听到甄柔提其母所言,曹郑的目光似有一瞬失神,然后恍然,却是露出了理所当然之色,点头道:“你母亲是少有的通透之人,她说的对,天下举孝,世人行孝,然真正至孝之人又有几个?不过都是一些徒有虚名罢了。”
终于得到答案,众人忍不住诧异。
在场都是曹郑的亲近之人,知道曹郑每次头疾发作,极其暴怒,即使有罗神医施针缓解,但他依旧极易生怒。
可眼下怎会如此好说话?
认同甄柔这番说辞便罢,竟然还有心情称赞甄柔的母亲?
众人不可思议地看向曹郑,唯有自称现拥有的一切都是曹郑给予的卞夫人,和一直追随曹郑左右的曹安,没有任何意外之色,依旧神色不变的侍立一旁。
甄柔亦然,没有任何受宠若惊的继续道:“且儿媳虽已嫁入曹家,以君侯为大人公敬重,但毕竟嫁入时日不长,之于大人还是陌生人,若是在君侯微恙时入内,恐有不妥。”
有心道她之所以听闻郑玲珑侍女告知君侯有恙,众人都赶去了,她也匆匆赶来,却不入内的原因。但又觉郑玲珑代表曹家长房,与他们二房同气连枝,这时不好再提及郑玲珑了。
如是,将今夜出现在此全部脱出,甄柔平心静气而立,等候曹郑最终定论。
第一百九十二章 夜终(上)
甄柔解释的这一席话,若先前还带有诡辩的意味,最后这番言论却是说得实在,不惜直言她和曹郑不过陌生人,却也句句在理,整个就是凸显了一番自己——恪守儿媳应尽的责任,又有自知之明。
简直和二房今日所为完全相反,就好似又狠煽了二房一个响亮的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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