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就又有人知道曹劲体恤民情了。
是以,她这是在尽妻子助丈夫的绵薄之力,自该理直气壮。
心思辗转间,甄柔在心里快速地说服了自己一遍,然后顺着熊傲所指的方向,果然看见了曹劲。
而且她也发现,不仅自己向曹劲看去,不少女子都或多或少看了过去,就连她们这边帮着救灾的中下层武官内眷及当地的一些妇女,也都向曹劲看了过去。
甄柔这便注意到曹劲今日未穿铠甲,也就是一身寻常官绅公子的常服,并不隆重,但在除了一群面黄肌肉的难民,就是披甲执戟的士兵当中,可谓鹤立鸡群。再加上本就五官俊朗,周身气势逼人,更显得卓尔不凡了。
谁人不慕好容貌,又是好气度,莫怪一众妇人少姑的都偷瞧过去。
只是看着明显收拾了一番仪表的曹劲,甄柔却不禁心下纳罕。
这些日子以来曹劲可是忙得分身乏术,早上起来送他的时候,常见他下巴处冒出一茬青胡渣来,若不是她自幼受面鄙者不可为官、衣冠不正者不可上朝这类教诲,使她实在看不下去曹劲不修边幅的模样,便隔三差五准备好修面的器皿,趁早上能与曹劲说上话的空档,为他将面上的胡渣清刮干净。
现在曹劲却有闲心戴冠长袍,看来应是忙得差不多了,加之心情应是不错,想来她的隐瞒也算不得什么了。
此念转过,甄柔心下越发沉着,隔着人潮向曹劲仰面一笑。
农历九月,已入深秋,天高气爽。
这时的天空一尘如洗,蓝得透彻澄净。
午后的秋阳不着尘埃的落下来,让阳光明媚而有些刺眼。
她的笑容落在亮昭的日光下,如同一抹恬静的暖光,不温不火,却一下耀进了人的心里。
曹劲心神有一瞬间的恍惚,他黑眸微眯,如猎豹紧盯着甄柔的笑颜,看着甄柔目光再三缱绻在他的身上,明显地是在看今日的穿戴,随之便向自己毫无保留的笑了。
他薄唇不由微扬,看来临走前不嫌麻烦的换下铠甲,是对的。
甄柔见自己一笑之后,曹劲亦悦然回以一笑,这下是彻底放下心来,遂转头对熊傲道:“夫君近来应是诸事顺利,当不会多有怪责我等隐瞒,熊将军可先去见过夫君,顺便代我告知一声,我将今天的灾粮发了,便去见他。”说着见熊傲神色颇为勉强,她心思一转,明白一二,又安抚道:“无碍,刚才我已与夫君打过面,看他样子并不怪我隐瞒之事,熊将军且放心。”
语毕,不等熊傲回应,甄柔便回到一堆胡饼跟前,和阿玉一起,主仆二人一人分粥,一人散饼。
曹劲看着不过一个四目相对,甄柔便无事人般的忙其他去了,未因自己的隐瞒涉险行为有任何心虚,甚至还直接将自己冷落在一旁。
意识到此,曹劲薄唇紧抿,上扬的唇角也缓缓垂下。
到底是曹劲的左膀右臂,熊傲一见曹劲逐渐看不出喜怒的表情,深觉前路黑暗,有心再找甄柔交涉一二,但见一旁阿玉随着甄柔满脸笑容的救灾,心道反正也被发现了,也不差这一会儿,总归还是救灾重要——当初决定对灾民的态度时,曹劲不是就力排众议,坚持将衮州各大仓库的存粮来拿救灾,还说当以豫州难民造反为戒,一切以灾民为重。他现在也算是一切以灾民为重。
五大三粗的熊傲,当下也反应极快地转换概念,不觉泰然下来。
阿玉感有人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却见望着自己的人居然是熊将军。
念及这些日子以来,这位熊将军虽看似凶神恶煞,实则心细如尘,对待难民更是出乎意料的重视以待,知道此人是面恶心善之辈,不由向他颔首一笑。
熊傲不妨看去的目光被发现,黧黑的面上蓦然一红,但见对方并无厌恶,反是友好一笑,他也不由傻笑了一下,只余光瞥见仍高坐马上的曹劲,他忙又恢复一脸严肃,交代了几个手下人将甄柔主仆在这里守护好,便忙越过重重人潮,来到曹劲跟下。
“公子。”熊傲垂首道。
毕竟是曹劲,早在马上将先前的一切尽收眼底,他看了一眼熊傲,肃声道:“受女色所惑,无视军令,自去领丈三十。”
熊傲心神一凛,恍然大悟,顿时后项生凉,心悦诚服道:“属下领命!”
曹劲不再理会,自行越过人潮,来到甄柔的身边,拿起胡饼向前方一个五十来岁的干瘦老汉递过去,然后对甄柔道:“我们一起。”
不追究已是万幸,没想到曹劲还愿意亲自救灾,甄柔简直大喜过望,惊喜地看着曹劲,却不及言语,跟前这五十来岁的干瘦老汉竟识得曹劲,顿时捧着胡饼当场跪下去,激动喊道:“三公子亲自来救济我们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在场的难民都知道三公子曹劲是衮州的掌权者,他们一路逃荒到此,能熬过瘟疫和灾荒,都是曹劲下令保住他们的,如今还给他们划分荒地,当下群起激动,“三公子”的呼声此起彼伏。
又不知是哪对受甄柔照顾过孩子的父母喊了一声还有“三少夫人”,转眼间“三公子”、“三少夫人”的呼声响遍陈留城内。
因缘际会,夫妻二人的名望在衮州空前拔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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