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承昱当即追上去,当即斩断了套着马车的绳索,马车留在原地,易环却由于惯性被甩了出来。
他扑过去接住她,双臂护着她的头,垫在她的身下。嘴里安抚道:“你别怕,没事了,别怕。”
易环靠在他的胸口,脸上仍是惨白的。她没有受伤,身边传来紊乱的心跳声,她一时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他的。
似乎是下意识的动作,他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孩子一样哄她。时间定格了一瞬,他像是突然惊醒一般,猛然推开她站起来,脸色难看,像是什么明明藏得很好的东西突然被暴露了。
哪里有方才的半点温柔。
易环懵懵懂懂地看过去,几块尖锐的石子还嵌在他的背上。可是他像感觉不到一般,肃着脸往前走。
说来奇怪,她突然就不怕了。甚至,莫名有点儿想笑。
现在的傅承昱不似少年时脸皮那般薄,他得了答案,反而道:“我以前就对你这么好,以后你能不能多喜欢我一点儿?”他见她不答,忙改了口:“算了我开玩笑的,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易环摇摇头:“承昱,你没发现吗?”她声音温柔,“我在越来越喜欢你了啊。”
“那……现在给我亲亲行吗?”自从上午在古榕树下亲了一次,他就食髓知味。
烛火跳跃,她眼里点点微光,像谁偷了几点星子,悄悄藏在她的眼中。她启唇,连名带姓喊他名字:“傅承昱,不许得寸进尺。”
失落的情绪还未涌起,却见她突然闭上了眼睛——不许得寸进尺,给你亲一下以后,不许再提别的要求。
辗转缠|绵,满室春|光。
第二日傅承昱觉得自己走路都要飘起来了,他既满足又不满足。门口有人扣门,他看过去,对上一双震惊喜悦的眼睛:“承昱。”
是傅仪,他的父亲。傅仪本该在颍东陪易千城打仗,此时却来了这里。
易环听见响动,从里屋出来,见了傅仪也愣了一刻,轻声道:“先生,您请坐。”
“姑娘,你……”傅仪只说了几个字便没再说下去,想来什么都看分明了。傅承昱带着几分冷淡:“父亲来这里做什么?”
“你没事就好。承昱,父亲错了。”
傅承昱脸上的表情僵了僵。傅仪接着道:“这么多年,我没有做好一个父亲该做的事,你怨我也是应当。”
“你何止没有做好父亲,你也没有做好一个丈夫。你知道我母亲死前那一瞬在做什么吗?她一直望着门外,不肯合上眼,盼着她的夫君回来见她最后一面,你又在哪里?”多年怨恨突然爆发,他积压|在内心的情绪终于吐露。
傅仪先生走后,傅承昱脸上的冷淡讥讽仍没有褪下去。
易环蹲下来,捧住他的脸:“承昱,你看看我,你别生气,我会害怕。”
他僵住身子,似乎一下泄了气,指尖轻轻抚过她眉眼:“我不生气,你别怕。”
其实说出来以后,反而彻底放下了。原来心中多年的执念,放下也不过只需要一瞬间。他看着易环,只要她还在身边,他所有的戾气终将会化解,什么都能被原谅。
夏初时,傅承昱的伤已然全好了。他带着易环回了一趟沙棘,青石铺就的小路弯弯曲曲,雨后有点湿滑,他牵着她的手,每一步都走得稳稳当当。
易环知道这是哪里,意料之中,她看到了一座坟茔。
那是傅承昱的母亲,一位可怜又可悲的女人。傅承昱轻声道:“母亲,他说他知错了。您安息吧。”
他回过头,目光带着三分渴盼地,看着易环。易环心疼又好笑,温声道:“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承昱。”
他终于笑了,满足地像个孩子。
回去的路上,他脸上一直带着笑,笑得易环都有几分不好意思:“你笑什么呀?”
“我娘亲倘若知道她有这么温柔贤惠的一个儿媳,一定会很高兴。”
“你别瞎说,谁是你媳妇?”
他顿住脚步,眉眼间显而易见写着不高兴:“你不愿意嫁给我?”都敢质问她了,看来这段时间她做得很好,都把这男人宠坏了。
“不是不愿意。”易环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承昱,你要知道,我可能陪不了你多少年……”
他眼神渐冷,透着几分寒意,似乎她随便一句话便能摧毁他。
易环斟酌用词:“我或许不能为你生儿育女。”
“小孩烦,不要。”
“我也常常会生病。”
“我可以照顾你。”
“我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我永远都不惹你生气。”
“你这样会把我宠坏的,傅承昱。”她终于忍不住笑了。傅承昱松了一口气,替她别下散乱的发丝:“那你也哄哄我好不好?对我好一点儿。”
“我方才还没有说完。我这一辈子,就自私了这么一次,想同你在一起。或许我陪不了你多少年,但这再也不是离开你的理由,我能活五年,就陪你五年,能活十年,就陪你十年。”
她浅浅笑起来。因为我这样自私,所以我要对你好一点,也把你宠坏。让你这几年的快乐,比一辈子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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